他猛地转过身,语气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敦刻尔克!一个港口城市,但滩涂浅平,吞吐量有限,而且背靠大海,是个绝地!一旦我们被完全压缩在这里,德国人只需要用重炮和空军封锁海岸,我们就是瓮中之鳖!这不是巧合,这是陷阱!德国人想在这里把我们一网打尽!”
参谋长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司令,您的判断很有道理。我们应该立刻将这个情况通报给法军第一集团军司令布朗夏尔将军,建议联军趁合围尚未完全封闭,集中兵力向南突围试试看!”
戈特立刻同意了。然而,当他通过无线电与法军第一集团军司令布朗夏尔将军沟通时,得到的回应却让他几乎吐血。
“戈特将军,您多虑了!”无线电那头,布朗夏尔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平静,甚至有一丝不耐烦,“德国人也是人,不是神!他们连续作战,已成强弩之末。他们的装甲部队需要休整,步兵更是远远落在后面。他们现在只是虚张声势,企图吓垮我们。敦刻尔克有坚固的城防工事,背靠大海,我们可以得到皇家海军的支援,正好可以在此固守待援,甚至作为反攻的跳板!您说的‘驱赶’,完全是过度解读了战场形势。”
听着对方充满陈腐军事教条和盲目乐观的论调,戈特勋爵气得差点砸了无线电。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强大的法军会在短短十几天内溃不成军。从最高统帅部到前线指挥官,这种根深蒂固的轻敌、僵化和对敌人新战术的迟钝,才是法军真正的“癌症”!
“法国人没救了…”戈特放下听筒,对参谋长绝望地摇了摇头,“他们输得一点都不冤!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他不再犹豫,立刻口述了一份措辞极其严峻的电报,直接发往伦敦的战时内阁和丘吉尔首相:
“致首相及战时内阁:局势已极度明朗且危急。德军有意将联军主力驱赶至敦刻尔克地区,企图在此完成合围并予以全歼。此地背靠大海,滩头不利大规模撤退,实为绝地。法军高层对此危险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突围合作恐难实现。为拯救远征军,避免全军覆没之灾难,我紧急恳请:一、立即派遣皇家空军战斗机部队,全力争夺敦刻尔克上空制空权,不惜一切代价压制德国空军,为我军建立海上走廊提供空中掩护。二、火速集结皇家海军及一切可用的民间船只,包括登陆艇、运输船、拖网渔船乃至游艇,准备执行大规模海上撤退行动。行动代号或可称为‘发电机计划’。此事关乎帝国国运,刻不容缓!戈特。”
伦敦,海军部大楼
温斯顿·丘吉尔首相拿着戈特发来的电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立刻召集了海军大臣A.V.亚历山大和第一海务大臣达德利·庞德爵士。
“先生们,戈特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我们没时间犹豫了。”丘吉尔将电报递给亚历山大,直截了当地问:“告诉我,海军现在能立刻调动多少艘专门用于登陆的舰艇(LcA,L等)?我们需要在德国人的炮火下,把几十万人从海滩上接回来!”
海军大臣亚历山大和庞德爵士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回答道:“首相先生…情况非常不乐观。我们现有的专用登陆艇,数量非常有限,而且大多分散在本土及其他海外基地。短时间内,能集结到敦刻尔克沿海的,最多…可能只有几十艘。这些船,一次能运送的人员,对于几十万大军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只有几十艘?!”丘吉尔的音调陡然升高,眼中充满了血丝,“那怎么办?难道要让我们的士兵游过英吉利海峡吗?!”
“首相息怒!”庞德爵士连忙补充道,“我们正在紧急征用一切可用的船只!包括海峡的渡轮、沿海的货船、拖网渔船、甚至私人游艇!我们将组织一支史无前例的‘混合舰队’去执行任务。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异常沉重,“…这意味着,撤退过程将极其缓慢、混乱且危险。我们可能…可能无法救出所有人。”
他走到海图前,指着敦刻尔克狭窄的海滩和港口:“德国人的大炮和飞机会像打靶一样攻击我们的船只。港口设施可能很快被炸毁,我们不得不主要依靠海滩。在那种情况下,撤退效率会低得令人绝望。我们必须要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必须有所取舍。可能需要优先撤退有经验的军官、技术兵种,以保存重建军队的骨干…这意味着,大量的步兵可能…可能不得不被牺牲。”
听到“取舍”和“牺牲”这两个词,丘吉尔像被抽了一鞭子,身体猛地一震。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海滩上无数士兵在炮火中绝望等待的场景。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虽然仍有痛苦,但更多的是作为领袖必须做出的钢铁般的决断:
“不!不能公开说‘取舍’!这会让海滩上的部队陷入恐慌和混乱!给海军下令:全力以赴!动用一切可以浮起来的东西!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同时,给空军下令:派岀每一架能飞的‘飓风’和‘喷火’!告诉道丁(空军战斗机司令部司令),我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在天上守住一条生命通道!至于能救回多少人…”
丘吉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悲凉和一丝不屈的希望:“…就交给上帝和我们的水手、飞行员的勇气吧。现在,执行‘发电机计划’!立刻!”
这道命令,标志着二战史上最伟大、也最悲壮的一次军事撤退行动的序幕被拉开。英国,将独自面对来自空中和海上的巨大风险,去完成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从地狱般的包围圈中抢回它的军队。而戈特勋爵对德军意图的准确洞察,为这次奇迹般的撤退,争取了最宝贵的预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