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橡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室内弥漫着高级雪茄的烟雾和陈年波本威士忌的酒香。J.p. 摩根公司的掌门人、老约翰·皮尔庞特·摩根(以其为象征)坐在主位,他刚刚转述了来自西海岸特纳·史密斯对欧洲战局的判断——“希特勒的消化期”理论。
摩根环视在座的几位东部权势人物:梅隆银行的安德鲁·梅隆、杜邦公司的皮埃尔·杜邦、标准石油的(小)约翰·d·洛克菲勒、以及作为政治新星参与的参议员普雷斯科特·布什,还有几位波士顿婆罗门财团的代表。肯尼迪家族的代表约瑟夫·p·肯尼迪则坐在稍远的位置,表情微妙。
“先生们,”摩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西边那位‘牛仔’(指特纳)的分析,诸位都听到了。他认为希特勒在明年春天之前不会有大的动作。这意味着我们有一个战略窗口期。我想听听诸位的看法,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安德鲁·梅隆首先开口,语气带着老牌孤立主义者的冷漠与务实:“欧洲那帮王室贵族和独裁者之间的恩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打生打死,是他们的宿命。我们做我们的生意,天经地义。但让我派我的儿子、我的钱去为英国国王或者法国议会流血?绝无可能!我的意见是,生意照做,军火、物资,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卖什么,但亲自下场?想都别想!” 他的观点代表了东部许多老钱家族“发财可以,送死免谈”的普遍心态。
皮埃尔·杜邦立刻接话,眼中闪烁着实业家对订单的渴望,他更关心实际问题:“梅隆先生说得对,但不能只说一半。他们打起来,对我们当然是好事!我的化工帝国、军火生产线正需要订单来维持运转,罗斯福总统天天把‘就业率’挂在嘴边,没有比战争更大的订单了!只要欧洲一开打,我立刻就能扩产招人,解决政府的头疼事。所以,我的态度是:乐观其成,积极准备!最好打得再热闹点!” 他的立场纯粹而直接:战争是商业机会。
小约翰·d·洛克菲勒则显得更为超然,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愉悦,他晃动着酒杯:“我倒是无所谓。和平时期,汽车、轮船、工厂需要我的石油;战争时期,坦克、飞机、军舰更需要我的石油,而且需求更急迫,价格…自然也更‘灵活’。无论局势如何变化,地下冒出来的黑色黄金总是硬通货。所以,打或不打,我都是赢家。当然,如果真打起来,紧张局势会推高油价,这对股东们总是个好消息。” 他的利益与战争与否关联度极高,且稳赚不赔。
这时,一位波士顿婆罗门财团的代表,以其特有的、带着清教徒式道德感的语调发言:“先生们,我们不能只考虑商业利益。如果德国法西斯真的胆敢进攻英国和法国,那将是自由世界和民主制度的灾难!我们与英国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和血缘联系。从道义上和长远战略上,我们都应该支持英国。我认为,我们应该向政府施压,采取更积极的措施援助英国,甚至…在必要时做好准备。” 他们的立场基于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圈的情感和对自由价值的认同。
“施压?援助?做好准备?” 一直沉默聆听的参议员普雷斯科特·布什(老布什总统的父亲)终于开口,他政治嗅觉敏锐,直接泼了一盆冷水,“诸位,请清醒一点!你们忘了白宫里坐着的是谁吗?是富兰克林·罗斯福!他比任何人都精于算计,也比任何人都坚持‘门罗主义’!他绝不会允许美国明火执仗地卷入欧洲的纷争,那会彻底颠覆我们的传统国策,引发国内孤立主义的强烈反弹,对他的执政基础是毁灭性的打击!”
布什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点出了关键:“罗斯福要的是‘幕后主导’,而不是‘台前参战’。他希望通过我们这些‘民间’渠道,用商业和金融的手段来影响战局。所以,最明智的做法,不是公开嚷嚷着支持谁,而是像杜邦先生和洛克菲勒先生说的那样,默默地、大规模地扩大生产能力。然后,通过‘现购自运’或者未来可能出现的其他‘中性’方案,把物资运过去。让英国的黄金和外汇,来换取我们的机器、石油和军舰!这样,我们赚了钱,帮了英国(如果你们想帮的话),又没给罗斯福惹麻烦,保住了门罗主义的门面。这才是最高明的策略。”
布什的话让在场多数人陷入沉思,这确实是最符合各方利益和当前政治现实的方案。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坐在角落的约瑟夫·p·肯尼迪。作为爱尔兰裔的代表,肯尼迪内心对英国充满历史积怨,巴不得这个昔日的宗主国倒霉。但他深知自己在以东海岸英裔清教徒为主的顶级财团圈子里地位尚且不稳,绝不能表露这种“政治不正确”的情感。
于是,肯尼迪打了个哈哈,用圆滑的外交辞令模糊表态:“这个…局势确实复杂。我相信罗斯福总统和国会会有智慧的决断。我们作为商人,当然要遵守法律,抓住商业机会。至于政治和军事层面…呵呵,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操心吧。” 他巧妙地回避了站队,只强调商业机会。
摩根听完所有人的发言,缓缓总结道:“看来,我们的共识大于分歧。核心是:利用这段‘消化期’,全力加强我们的工业和经济实力,为可能到来的巨大需求做好准备。行动上:以纯粹的商业模式进行操作,低调、高效、大规模。政治上:不主动挑战孤立主义情绪,不公开干预欧洲事务,配合罗斯福总统的‘非正式’战略。”
他举起酒杯:“先生们,为美国的利益,也为我们的…商业前景。”
“为美国!”众人举杯附和。
这次密会,清晰地勾勒出二战初期美国东部统治阶层的真实心态:对欧洲的纷争保持距离甚至冷漠,但对战争带来的巨大商机充满渴望;对英国有情感倾斜但不愿付出直接代价;一切行动以维护美国自身利益和避免直接卷入为核心原则。他们将在“中立”的伪装下,悄然启动战争机器,等待成为“民主国家兵工厂”的那一刻,并在此过程中,攫取前所未有的财富与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