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决于代表团带回来什么。洛克菲勒一针见血,如果只是商业合同,军方不会干涉。但如果嗅到政治联盟的味道...
所以我们必须确保这纯粹是商业行为。摩根做了个切断的手势,政治让罗斯福去玩,我们只关心利润。
侍者再次进来,这次带来的是白宫的电话。摩根接过听筒,简短交谈后挂断,脸上浮现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先生们,他宣布,总统邀请我们下周赴华盛顿讨论美苏经贸前景。我想他知道我们不会空手而去。
巨头们会意地点头。罗斯福想要政治资本,他们想要商业利益。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双方都清楚对方要什么,也清楚界限在哪里。
五角大楼,马歇尔将军的办公室。这位新任陆军参谋长站在窗前,看着波托马克河上往来的船只。桌上摊开的文件上盖着印章,内容是关于代表团随行两名安全顾问的最新报告。
敲门声响起。马歇尔头也不回:进来。
情报处长威廉·多诺万——那位后来创立战略服务局(oSS)的野蛮比尔——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更多文件。
将军,多诺万直奔主题,东京的线人确认,日本海军确实计划在南海拦截代表团船只。但天皇亲自下令取消了行动。
马歇尔终于转身:原因?
海军大臣警告说,美国太平洋舰队已经进入警戒状态。多诺万递上文件,尼米兹派了三艘驱逐舰护航,虽然名义上是例行训练
马歇尔嘴角微微上扬:特纳·史密斯的手笔。他总有办法调动资源。
问题是,将军,多诺万压低声音,我们派去的那两个人...如果被发现是现役军官伪装...
他们不是。马歇尔打断他,档案显示他们几年前就退役了。至于私下仍在领取军方津贴...这种事谁会查?
多诺万不依不饶:苏联人会。契卡不是吃素的。
马歇尔走到美国地图前,手指从西海岸划到东海岸:比尔,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不是苏联人发现我们的军官,而是我们自己人...他的手指停在五角大楼位置,那些认为应该联合日本对付苏联的疯子,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这次接触。
多诺万突然明白了马歇尔的真正忧虑——危险不仅来自外部,更可能来自军方内部。
所以您才支持特纳的计划?多诺万恍然大悟,不是真为了商业,而是为了...
平衡。马歇尔轻声说,日本在亚洲扩张得太快。我们需要苏联牵制他们,但不是以正式联盟的方式——那会激怒国会里的孤立派。他疲惫地揉揉眼睛,特纳的商业代表团是个完美掩护。既能传递信号,又不用承担政治风险。
多诺万皱眉:但如果出事,责任全在财团身上。
正是如此。马歇尔毫无愧色,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硬着头皮去求特纳帮忙。军方某些人对苏联敌意甚深,我几乎被孤立了。
多诺万突然笑了:将军,您比我想象的更...政治。
马歇尔没有笑:在这栋楼里生存,比尔,你必须学会同时下三盘不同的棋。一盘给白宫看,一盘给国会看,还有一盘...他指了指天花板,只有上帝知道。
桌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响起。马歇尔接起来,听了几秒后脸色变得凝重:什么时候的事?
挂断电话后,他转向多诺万:代表团已经通过国际日期变更线。罗斯福刚刚召见了海军部长。太平洋舰队进入二级戒备状态。
多诺万吹了声口哨:总统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视这次行动。
或者,马歇尔意味深长地说,他有自己的算盘。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罗斯福正在签署文件。窗外暮色渐沉,总统的轮椅被镀上一层金边。国务卿赫尔和一位年轻助手站在办公桌前,等待指示。
科德尔,罗斯福突然开口,告诉我们在莫斯科的人,必要时可以向苏联官方透露身份。
赫尔皱眉:总统先生,这违背了我们纯民间交流的立场。
罗斯福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流畅的签名:有些话需要通过非正式渠道传达。比如...他抬头,蓝灰色的眼睛锐利如鹰,如果日本在远东挑衅,美国不会坐视苏联单独应对。
年轻助手倒吸一口冷气。这几乎是变相的安全承诺。
总统先生,赫尔谨慎地说,这可能被解读为...
什么都不解读。罗斯福打断他,这只是两个老朋友的私下闲聊,不代表美国政府立场。他转动轮椅,面向窗外,斯大林是个现实主义者。他会明白商业代表团背后的政治信号。
赫尔与助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总统在玩什么游戏——利用民间交流传递政治信息,既试探苏联反应,又不用承担正式外交的风险。
还有,罗斯福补充,让代表团里的我们的人注意收集苏联对德态度。希特勒最近在《我的奋斗》新版中增加了对斯拉夫人的侮辱性言论。斯大林不会无动于衷。
助手迅速记下总统的指示。罗斯福突然问道:马歇尔那边有什么反应?
将军很...谨慎。赫尔选择着词汇,军方内部对苏联的分歧很大。
罗斯福轻笑:所以他才求特纳·史密斯帮忙。聪明。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告诉马歇尔,太平洋舰队的调动是我的直接命令。如果日本人有任何异动...
是,总统先生。
当赫尔和助手离开后,罗斯福独自留在渐暗的办公室里。墙上的航海图显示着太平洋的广阔水域,那艘载着美国商业代表团的货轮正驶向历史的十字路口。
总统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1919年巴黎和会期间,年轻的罗斯福与一位苏联代表团的非正式成员交谈的背影。照片背面用俄语写着:致富兰克林,未来的桥梁建造者。
桥梁...罗斯福轻声自语,将照片放回抽屉,是该建一座了。
他按下呼叫铃:给我接特纳·史密斯。私人线路。
当电话接通后,总统的声音变得轻松愉快,仿佛只是一次朋友间的闲聊:特纳,我刚刚和摩根通过话...是的,代表团进展顺利...不,我打电话是想问,你那两个天才儿子最近在读什么书?
电话那头的特纳明显愣了一下:理查德在学国际贸易法,爱德华对军事战略感兴趣...
很好,很好。罗斯福微笑,告诉他们,总统先生建议加一门课——国际象棋。在这个世界上,你必须学会看三步以上。
挂断电话后,罗斯福转动轮椅回到窗前。华盛顿的夜空繁星初现,而太平洋上的那艘船正驶向黎明。商业、政治、军事——所有棋子都已就位,游戏正式开始。
而在这场游戏中,每个人——从特纳的商业财团到马歇尔的军方,从摩根的老牌资本到罗斯福的白宫——都既是棋手,也在某种程度上是别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