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戏子赶紧回话:“小的扮生角,叫苟子孝;那个扮旦角的叫周顺;那个贴旦叫袁琰;还有那个扮小生的叫胡忄造。”
安进士又问:“你们是哪儿的人啊?”
苟子孝答道:“小的们都是苏州人。”
安进士点点头:“那你们赶紧去化妆,唱一段给我们听听。” 四个戏子赶紧下去化妆,西门庆又让人去后面拿女装和首饰,让书童也化妆,一起上台。最后凑了三个旦角、两个生角,先唱了《香囊记》。
大厅正中间摆了两桌酒席,蔡状元和安进士坐在上首,西门庆坐在下首作陪。喝着酒,听着戏,气氛特别好。唱完一折,安进士盯着书童扮演的小旦,好奇地问:“这个戏子是哪儿来的?唱得真好!”
西门庆笑着说:“这不是戏子,是我的小厮书童。”
安进士一听,赶紧让书童过来,赏他酒喝,还说:“这孩子唱得也太好了,没人能比得过他!” 蔡状元也叫其他的生角、旦角过来,也赏了他们酒喝,还吩咐:“你们唱一段《朝元歌》里的‘花边柳边’吧。”
苟子孝赶紧答应,清了清嗓子,就跟着节拍唱了起来:“花边柳边,檐外晴丝卷。山前水前,马上东风软。自叹行踪,有如蓬牵。洛阳遥远,几时得上九重金殿?” 那唱腔软绵婉转,听得几人连连点头。
安进士听得不过瘾,又问书童:“你会不会唱《玉环记》里的‘恩德浩无边’?”
书童赶紧答道:“您说的这是《画眉序》,小的会唱。” 说完就开口唱:“恩德浩无边,父母重逢感非浅。幸终身托与,又与姻缘。风云会异日飞腾,鸾凤配今谐缱绻。料应夫妇非今世,前生种玉蓝田。”
原来这安进士是杭州人,有个特殊的喜好 —— 喜欢男风,见书童长得清秀、唱得又好,就拉着书童的手,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酒,那热情劲儿,把书童弄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这么喝着、唱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西门庆又陪着俩人在花园里转了转,然后回到卷棚里下棋,还让小厮拿了两个食盒过来,里面装了三十样精致的小菜和新鲜水果,都是下酒的好东西。
蔡状元觉得差不多了,就说:“我们俩跟您是第一次见面,本来不该打扰您这么久,现在天色晚了,我们该告辞了。”
西门庆赶紧说:“别啊!还早呢。” 又问:“二位回去,还是回船上吗?”
蔡状元答道:“我们暂时在城外的永福寺住下。”
西门庆一听,赶紧说:“现在去城外也晚了,不如二位把随从留下一两个人伺候,其余的人先回寺里,明天再来接你们,这样咱们也能好好聊聊。”
蔡状元有点不好意思:“您这么客气,我们都不好意思打扰了。” 但还是吩咐随从们先回寺里,明天一早来接,随从们答应着就走了。
接下来,俩人在卷棚里下了两盘棋,戏子们又唱了两折,西门庆怕天色太晚,就给了戏子们赏钱,让他们先回去了,只留下书童一个人在旁边倒酒伺候。
眼看着天彻底黑了,掌了灯,俩人起身去更衣。蔡状元趁这个机会,拉着西门庆小声说:“学生这次回老家探亲,路上盘缠不太够,想跟您借点。”
西门庆早就等着这句话呢,立马说:“您别跟我客气!翟云峰早就跟我说过这事,您要多少,尽管说!”
又聊了一会儿,西门庆说:“花园里还有个小亭子,我带二位去瞧瞧。” 说完就领着俩人,转过粉墙,来到藏春坞的雪洞前。这雪洞里面暖和得很,点着蜡烛,小琴桌上早就摆好了果子和酒,床榻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有琴和书,显得特别雅致。
几人又在雪洞里接着喝,书童在旁边继续唱歌。蔡状元问书童:“你会唱‘红入仙桃’吗?”
书童答道:“您说的这是《锦堂月》,小的会唱。” 说完就拿起酒杯,跟着节拍唱了起来,那声音又软又甜,听得蔡状元和安进士连连叫好。安进士更是高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跟西门庆说:“这孩子太可爱了!”
书童唱完一段,又端着酒杯给俩人倒酒,然后又唱了一段。就这么一直喝到半夜,才准备休息。西门庆早就让人在藏春坞和翡翠轩都铺好了床,床上用的都是锦缎被子,还派了书童和玳安两个小厮在旁边伺候。西门庆跟俩人道了晚安,才回后面的内宅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蔡状元和安进士的随从们带着轿子和马过来接人。西门庆早就在大厅里摆好了酒席,不仅给蔡状元和安进士准备了早饭,还特意给随从们准备了饭菜,免得他们饿着。
等吃完早饭,西门庆让人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给蔡状元的是一端金缎、两端领绢、五百两合香、一百两白银;给安进士的是一端色缎、一端领绢、三百两合香、三十两白银。
蔡状元一看,赶紧推辞:“您太客气了!我本来只需要借十几两银子就行,您给这么多,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可不敢收!”
安进士也跟着说:“蔡年兄要是收了,我可不敢收,太贵重了。”
西门庆笑着说:“这点东西不算啥,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二位老先生回老家,一个探亲一个成亲,我也帮不上别的,这点钱就当给二位添点茶水钱。”
俩人见西门庆这么热情,只好收下礼物,站起身来道谢:“您这份情,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说完就让家人把礼物收起来。
然后俩人就跟西门庆告别:“我们这次回去,暂时不能跟您见面了。等我们回到京城,要是能有机会升职,肯定会报答您的!”
安进士也舍不得地说:“今天一别,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到您啊!”
西门庆赶紧说:“二位别这么说,我家简陋,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二位多担待!我本来想送送二位,可惜有公务在身,就不送了。” 说完就把俩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才转身回府。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诗:“博得锦衣归故里,功名方信是男儿。” 蔡状元和安进士靠着科举出人头地,衣锦还乡,而西门庆则靠着这场 “人情投资”,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和蔡京、翟谦的关系,为以后的官场之路铺好了垫脚石。
亲爱的读者朋友,这一回看似是西门庆招待蔡状元、帮翟管家找姑娘的日常,实际上藏着《金瓶梅》里最真实的 “官场生存法则”—— 西门庆的大方不是傻,而是精准的 “人情投资”,他知道蔡状元是蔡京的干儿子,翟谦是蔡京的红人,把这俩人哄高兴了,自己的官路才能更顺畅;而蔡状元和安进士的 “借盘缠”“受招待”,也不是单纯的 “蹭饭”,而是官场人脉的互相搭建。这一回不仅把西门庆的精明、圆滑写得淋漓尽致,也侧面反映了当时明朝官场的腐败和人情社会的现实,为后面的故事埋下了不少伏笔,比如翟管家要的姑娘还没找着,西门庆和蔡状元的关系还会如何发展,这些都等着咱们在后面的章节里慢慢揭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