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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宪约的曙光(1 / 2)

金陵城的腊月,总裹着化不开的湿寒。宫变那夜溅在青石板上的血,虽已被雪盖了几层,却仍有淡红的印记从残雪下渗出来,像一道道凝固的伤疤。

诏狱的铁门昼夜紧闭,铜环上结着冰碴,内里的呜咽声被寒风卷着,刚飘到街面就散了,只余下满街沉默的行人 —— 连挑担的货郎都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城的肃杀。

三司会审的牌子立在都察院外,红漆字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不过三日,原本挤满朝堂的肱骨重臣,已有七位被押上了午门监斩台。吏部尚书的家眷被铁链锁着,从朱门大院里拖出来时,怀里还抱着半本没写完的《大明会典》;长兴侯府的匾额被匠人凿下来,木屑混着雪沫子落在地上,转眼就被往来的马蹄踏成了泥。

抄家的清单在户部堆了半间屋,流放的队伍一批接一批出了朝阳门,车轮碾过冻土的声响,成了这几日金陵城最常听见的动静。

朱允炆坐在乾清宫的御座上,看着内侍呈上来的清算名册。

册子里的名字他大多熟悉,有的曾在早朝时为他奏过农事,有的还陪他在文华殿论过经义。可此刻,那些名字后面只跟着 “斩”“流”“抄” 三个字,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划开了朝堂的旧貌。

“陛下,” 内侍低声禀报,“练御史已将最后一批逆党名录核实完毕,六部堂官皆在殿外候旨,问是否要即刻推行新的部院人选。”

朱允炆没抬头,指尖划过名册上 “李景隆” 三个字 —— 那位曾在靖难时临阵倒戈的勋贵,这次又凑着旧势力谋反,如今终是落了个 “赐死” 的下场。

他轻轻合上册子,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让他们先候着,朕想静一静。”

内侍躬身退下,殿里只剩鎏金铜炉里飘出的檀香,混着窗外的雪气,漫得满殿都是。

朱允炆走下御座,踩着铺在地上的羊绒毯,一步步走到殿门口。

檐角的冰棱垂得很长,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却暖不透这殿里的冷。

他知道,这场清算震慑了所有人。

从前总有人在朝堂上非议《考成法》,说他 “乱祖制”“重末技”;格物书院的学生出门,也总被老儒们指着脊梁骂 “离经叛道”。

可现在,没人敢说了。六部官员捧着文书来奏事时,头低得比从前更甚;连最固执的翰林院学士,见了格物书院的人,也会侧身让一步。

皇权的威严,从来没像此刻这样厚重。

可朱允炆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意。

他摸着殿门的雕花,那是太祖爷时雕的龙纹,鳞片锋利,仿佛要从木头上跃出来 —— 这龙,是皇权的象征,可若龙失了约束,会不会反过来吞噬天下?

夜渐深了,乾清宫的烛火还亮着。朱允炆把御案上的奏折都推到

一边,只留下一张空白的宣纸。他提起笔,却没落下,目光落在窗外 —— 庭院里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雪里摇晃,像极了他前世课本里见过的 “权力金字塔”:顶端只有一人,

他想起前世在历史课上学的故事。

有个朝代,皇帝握着绝对的权力,想修宫殿就征百万民夫,想打仗就耗空国库,到最后,百姓被逼得揭竿而起,繁华的都城转眼就成了废墟。那时他还觉得,是那皇帝太昏庸,可如今自己坐在这御座上才明白:不是所有皇帝都想作恶,而是绝对的权力,本身就藏着作恶的引力。

这次宫变,那些旧势力为什么敢反?不就是因为皇权集中,只要把他这个皇帝拉下来,就能掌控整个天下吗?今日他能用铁腕镇压,可他百年之后呢?若继任的太子是个只知享乐的昏君,这被他一手强化的皇权机器,会不会变成一把屠刀,砍向百姓?

“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败。”

朱允炆低声念出这句话,指尖微微发颤。他改革的初衷,从来不是为了让朱家的皇权更稳固,而是想让大明变强 —— 强到百姓能吃饱饭,强到学子有书读,强到这个朝代能避开那些历史上的坑。

可现在,他却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是继续握紧权力,做一个说一不二的 “圣君”,还是冒险松开手,为这个国家搭起一个能自我纠错的架子?

他想起格物书院的学生曾递上来的一份册子,里面写着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还画了个奇怪的图:三个齿轮相互咬合,一个转得快了,另外两个就会拉住它。

当时他觉得这图有意思,现在才明白 —— 这就是 “制衡”。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盘了许久,终于在今夜变得清晰:他要立一部 “宪约”。不是后世那种人人平等的宪法,而是一部能划清权力边界的规矩 —— 皇帝该管什么,大臣该做什么,百姓有什么权利,都得写在纸上,谁也不能随便改。

他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 “皇明宪约” 四个字。墨汁落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圈,像一颗种子,要在这千年帝制的土壤里,扎下根来。

三日后,金陵下了场大雪。雪片像鹅毛似的,从天空飘下来,把乾清宫的屋顶盖得严严实实。入夜后,朱允炆让人把暖阁的火盆烧得旺些,又传了口谕,召四个人来见他。

第一个来的是王钺。他是朱允炆身边最久的内侍,也是少数知道皇帝 “来历” 的人。

王钺穿着一身墨色的锦袍,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子,里面装着朱允炆拟的《皇明宪约》纲要。

他走进暖阁时,脚步很轻,连靴子上的雪都没敢带进屋,只在门口跺了跺,才躬身行礼:“陛下,东西都带来了。”

朱允炆点点头,让他把盒子放在御案上。

刚坐下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 是兵部尚书齐泰。

齐泰今年五十多岁,头发已有些花白,身上穿的兵部官袍还沾着雪,显然是从衙门直接赶来的。他进了暖阁,见只有皇帝和王钺,愣了一下,随即躬身:“臣齐泰,叩见陛下。”

“起来吧,” 朱允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第三个来的是御史大夫练子宁。

练子宁以刚正闻名,去年曾弹劾过三位贪腐的勋贵,连太祖爷留下的旧臣都敢怼。他走进来时,手里还攥着个卷轴,想必是以为皇帝要议朝政。

直到看见齐泰,他才皱了皱眉,没多问,只行了礼,坐在了齐泰旁边。

最后来的是两个年轻人。

一个叫沈文,一个叫陆知,都是格物书院第一届的学生,精通律法和数算,还曾帮朱允炆编过《大明律新解》。

两人穿着从九品的青袍,站在暖阁门口,手都攥着袖角,脸上又紧张又兴奋 ——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被皇帝秘密召见。

“陛下,臣等……” 沈文刚想开口,就被朱允炆抬手打断了。

“今日召你们来,不是议常事,” 朱允炆指了指御案上的紫檀木盒子,“王钺,把纲要给他们看看。”

王钺打开盒子,拿出四份抄好的纲要,分别递给四人。暖阁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火盆里的木炭偶尔发出 “噼啪” 的声响,烛火摇曳着,把四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齐泰先看完,他的手都在抖,纲要上的字仿佛烧得他眼睛疼。练子宁看得慢,眉头越皱越紧,手指在 “司法独立” 那一条上反复摩挲。

沈文和陆知看得最快,两人看完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 这纲要里写的 “制衡”,不就是他们在格物书院里学的 “规律” 吗?

“陛下!” 齐泰第一个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这…… 这纲要里写的,是要分陛下的权啊!”

他把纲要放在桌上,手指点着 “皇权与相权” 那一条:“自古君为臣纲,皇帝当乾纲独断,方能统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