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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新军初啼(1 / 2)

格物书院的晨钟还绕着檐角打转,像只恋巢的归雀,朱允炆指尖已捻碎了案上半片枯叶 —— 叶脉脆裂的轻响里,藏着他压了半载的焦虑。窗棂外,营造司的工匠推着新造的独轮车走过,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沉得像灌了铅,却压不住他心头翻涌的惊涛:若说营造司是大明门面的金漆,格物书院是藏锋敛锷的墨刃,那军权,便是托住这万里江山的基石。

洪武朝的天,是太祖朱元璋用铁腕浇筑的。

老爷子的信任从不是恒温的暖炉,倒像炉上滚沸的热油,今日能烘得他这个皇太孙如日中天,明日若没了倚仗,便可能连骨头都融在油里。

京营的兵符攥在兵部老臣掌心,指节发白不肯松;边军更是叔王们的地盘,尤其是北平那燕王朱棣,镇朔军的马蹄声隔着千里都能震得紫金山落石 —— 那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剑鞘上刻着 “藩王” 二字,鞘口的寒芒总在深夜里晃进他的梦。

直接伸手要兵权?无异于往沸油里扔火星,只会烧得自己片甲不留。

朱允炆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案角 “书院护卫章程” 的册子上,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敲着:他要的从不是一支臃肿的旧军,而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 规模不必大,却要绝对忠诚;装备不必多,却要碾压时代;战术不必繁,却要一击制敌。

半个月前,他以 “书院藏精密图册、工坊存珍奇物料,恐遭宵小觊觎” 为由,从营造司的工程队里挑了三十个能扛百斤、识得几个字的壮汉 —— 这些人多是江南流民,被营造司收留后感恩戴德,最是可靠;又从格物书院的护卫中选了二十个手脚利落的后生,个个是书院工匠的子弟,对新造器械熟得像自家农具。

五十人的小队凑齐那日,朱允炆亲自去了书院后院的训练场,看着他们站得歪歪扭扭,忽然笑了:“从今日起,你们不是民夫,不是护卫,是‘皇太孙卫队’—— 要练的,是能挡千军的本事。”

没人知道,这支队伍练的从不是东宫卫 “列阵、挥刀、喊杀” 的老把式。朱允炆亲手画了小队战术图,把 “三人一组、火力覆盖、交替掩护” 的法子写进训练大纲,夜里还提着灯去训练场,手把手教他们看地形图;格物书院的工匠们熬了三夜改弩机,把箭匣改成能装五支箭的转轮式,机匣上刻着校准用的细刻度,连扳机都磨得趁手;震天雷的外壳换成了薄铜皮,里面的火药掺了书院新炼的硫磺,试爆时震得书院老槐树落了满地叶子 —— 工匠们擦着汗说 “殿下,这威力能炸穿三尺土”,朱允炆却摇头:“不够,要能炸穿匪寇的胆子。”

这五十人,是他埋在紫金山下的火种。只待一个时机,便能燃得漫山遍野。

初秋的紫金山还裹着层薄雾,像块浸了水的纱巾,东宫仪仗的明黄色旌旗在晨风中飘得有些滞涩,旗角沾着的露水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圈湿痕。

朱允炆坐在密闭的车驾里,听着外面侍卫甲叶碰撞的脆响,手指无意识地叩着车厢内壁 —— 他选这条从书院返程的路,本就存了几分 “引蛇出洞” 的心思,却没料到,来的竟是一群饿疯了的狼。

“殿下!前方有匪!”

王钺的嘶吼刚破雾而来,箭啸声就跟着炸了,像极了夏日里突然劈下的惊雷。

朱允炆撩开车帘一角,眼角余光瞥见二十多个青灰色身影从左侧密林里窜出,手里的砍刀映着晨光,劈出冷森森的弧 —— 那刀上还沾着泥,显然是藏了许久。

更远处的山坡上,七八十个匪徒正往这边冲,散乱的阵型里竟有几人穿着破旧的边军甲,腰间别着制式弯刀。朱允炆心里一沉:不是普通散匪,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饿狼,赌他东宫护卫弱,想借着 “劫驾” 的由头搅乱朝局。

“结阵!护驾!” 东宫卫的校尉嘶吼着举枪,百来个卫士仓促间围成圈,长枪斜指向外,枪尖抖着寒光。

可匪徒们是亡命之徒,根本不躲枪尖,举着刀就往阵里扑,有两个悍匪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染血的手已经抓住了枪杆,眼看阵型就要被撕开一道口子。

就在这时,车驾右侧的五十道灰影动了。

那是 “皇太孙卫队” 的人。

他们穿的不是东宫卫的红色棉甲,而是掺了细铁丝的灰布甲,领口绣着个暗银色的 “卫” 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手里握的也不是制式长枪,而是格物书院新造的连弩,机匣上的刻度线比头发丝还细。

五十人没往东宫卫的阵里凑,反倒以车驾为中心,三五一伙地散开,动作快得像贴地的狸猫,脚踩在落叶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沈锋!” 朱允炆在车里低唤了一声,声音里没半分慌乱。

卫队队正沈锋立刻单膝跪地,右手握拳向下一压,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一组!五十步扇面,弩箭点杀!二组左翼警戒,震天雷备!三组右翼穿插,断他们退路!”

没有多余的喊杀,只有弩弦绷紧的 “嘣” 声连成一片,像春蚕啃食桑叶,细密却致命。

一组的十五人半蹲着,弩箭顺着晨光的方向射出,每一声 “嘣” 后,必有个匪徒捂着胸口倒下 —— 那弩箭力道大得惊人,竟能穿透匪徒身上的旧皮甲,箭簇从后背透出来,带着血珠钉在地上,连青石板都被砸出小坑。

冲在最前面的匪徒瞬间倒了七八个,剩下的人愣了愣,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眼里的凶光变成了惊惧。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二组的人已摸出了腰间的震天雷 —— 那是裹着铜皮的圆疙瘩,引信是浸了硫磺的麻线,点着后冒着淡蓝色的烟,像极了书院后院里的萤火。

“掷!” 沈锋的指令刚落,十枚震天雷就划着弧线飞出去,正好落在匪徒最密集的地方,像十颗坠地的流星。

“轰!轰!轰!”

橘红色的火浪裹着黑烟冲天而起,弹片像断线的铁雨砸在青石路上,溅起的碎石子打在东宫卫的甲胄上,叮当作响,竟比战鼓还震人心魄。

有个匪徒离爆炸点近,胳膊直接被炸飞,鲜血喷了旁边人一脸;还有人被气浪掀飞,撞在树干上,软趴趴地滑下来,再也没动过。

剩下的匪徒哪见过这阵仗,尖叫着转身就跑,有人慌不择路,直接摔下了山坡,惨叫声顺着风飘过来,掺在硝烟里格外刺耳。

“推进!” 沈锋霍然起身,手里的弩箭又放倒一个想回头捡刀的匪徒,箭簇精准地射穿了对方的后心。

三组的人已经绕到了右翼,弩箭像长了眼睛,专射跑在最后的匪徒,逼得他们只能往深山里钻,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当最后一个匪徒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现场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东宫卫卫士们粗重的呼吸。

他们还维持着举枪的姿势,脸上满是怔忡 —— 手里的枪杆还在抖,可仗已经打完了?有个年轻卫士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地上那具被弩箭射穿胸膛的匪尸,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这…… 这弩箭,能透三层甲?”

沈锋没理他,正指挥着人检查装备:有人蹲在地上给弩箭上油,油布擦过机匣的声音很轻;有人在清点剩下的震天雷,每数一个就往册子上画个圈;还有人用炭笔在册子上写着什么 —— 那是朱允炆教他们的,每次行动后都要记 “战损数据”,连弩弦松了几分都要写清楚。

车帘彻底掀开,朱允炆走了下来。他没看地上的尸体,也没问匪徒的去向,只走到沈锋身边,扫了眼那本册子,指尖在 “弩机弦松” 四个字上顿了顿:“弩机没出大问题吧?”

“回殿下,十二具弩机里,有三具连续击发十二次后,弦有点松,得换新弦才能用。” 沈锋低着头,声音恭敬,指腹在册子上的 “二十八步” 上蹭了蹭,“震天雷投掷距离也不够,平均才二十八步,比训练时少了两步,是属下没训好。”

朱允炆摇了摇头,目光扫过那群灰甲卫士 —— 他们脸上沾着硝烟,甲叶上溅着血点,却没一个人露出得意或畏惧的神色,眼神里只有冷静,像刚淬过火的钢。他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松快:“很好。这火,算是点起来了。”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比紫金山的雾还浓。

当天下午,京营外的酒肆就坐满了打听消息的兵卒,连掌柜的都特意多烧了两壶热水,等着听新鲜事。

一个刚从紫金山换岗回来的老兵,正拍着桌子唾沫横飞,酒碗里的酒晃出了边:“我跟你们说,那灰甲卫士的弩箭,能射五十步!五十步啊!咱们京营的弓,最远才四十步,还不一定能中!我亲眼看见的,有个匪徒离着五十步,箭直接透了他的甲,钉在石头上拔都拔不出来!”

旁边卖包子的货郎也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热包子,压低声音:“还有那震天雷,一响能炸翻一片!我今早路过紫金山脚,还看见地上有个大坑,石头都炸成粉了,风一吹就飘起来,跟白面似的!”

更有甚者,说那支卫队是 “神兵下凡”,刀枪不入,能凭空掷雷,连箭都能转弯。这些话越传越玄,最后连宫里的太监都在私下议论,捧着茶盏说 “皇太孙手里有支鬼神莫测的强军”,连走路都比往常更谨慎几分。

东宫卫的卫士们更是成了 “香饽饽”。

有相熟的京营将领找他们喝酒,酒过三巡就拐弯抹角地问灰甲卫队的训练法子,连护卫的伙食都要打听;兵部的主事借着 “查验匪患” 的由头,去紫金山现场看了半天,盯着地上的弹坑和箭簇,脸色变幻不定,手指在弹坑边缘摸了又摸,最后只叹了句 “此物竟有这般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