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南皮城议事厅内,刘备端坐上首,面色沉静,目光扫过下首的贾诩、刘晔、吾桀、诸葛亮四人。关于孙尚香的到来及其背后的惊变,他心中已有决断,但如何将这份决断转化为切实可行、兼顾各方利益的策略,还需与这几位心腹智囊仔细推敲。
“诸位,”刘备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昨夜,孙伯符之妹孙尚香小姐,星夜兼程,抵达我军中。”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贾诩依旧那副古井无波、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只是眼皮微微抬了抬;刘晔和吾桀则是一脸平静,显然已知晓此事;诸葛亮羽扇轻摇,眼神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刘备继续道,语气平稳,不带任何个人情绪色彩:“孙小姐此来,是代表其兄孙权,向我陈述江夏危难,恳求援助。”
他没有提及“联姻”二字,仿佛昨夜帐中那场激烈的冲突、那番深入的交谈、那微妙的气氛变化都未曾发生。他将此事定性为一次正式的外交求援。
“据孙小姐所言,”刘备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丝惋惜与凝重,“孙家之主孙伯符,已于日前,在江夏与刘表军交战中,不幸……中伏重伤,已然陨落。”
“什么?孙伯符死了?!”
刘晔和吾桀几乎是同时失声惊呼,方才那句“代表其兄孙权”甚是疑惑,此刻如惊雷般在耳中炸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孙策竟……” 吾桀迅速从震惊中恢复,眉头紧锁,“孙策一死,孙权年幼,能否镇住局面尚且未知。江夏新得,根基未稳,又失主帅,刘表岂会放过此等良机?若刘表乘虚而入,一举夺回江夏,甚至顺势东进,威胁我扬州庐江、九江等地,则我军南方将永无宁日!届时,若北方袁绍残部未清,曹操再平定西凉后东向,我军将陷入南北夹击之绝境!”
刘晔也点头附和,语气忧虑:“孔休所言极是。孙策之死,打乱了整个南方的平衡。刘表势必全力反扑。更可虑者,曹操虽被马超、韩遂牵制,然其麾下谋士如云,难保不会分出一支偏师,或联刘表,或直接插手江夏,趁火打劫。若孙家迅速溃败,我扬州将直接面对来自荆州和可能来自曹操的双重压力。援助孙权,牵制刘表,于我军眼下确有战略必要。”
吾桀却话锋一转,提出了更深层的忧虑:“支援孙家,以牵制刘表,固然对我有利。然,需防养虎为患。孙家虽遭重创,然有周瑜、鲁肃、程普、黄盖等文武辅佐,潜力不可小觑。若在我军大力支援下,孙权、周瑜等人稳住了江夏,甚至……乘势反攻,夺取了荆州部分郡县,实力恢复乃至膨胀,届时,其羽翼丰满,还会甘心屈居人下,为我牵制刘表与曹操吗?恐将成为我心腹之患!”
这是一个现实而冷酷的问题。乱世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今日的盟友,可能就是明日的劲敌。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贾诩,缓缓抬起了眼皮。他手中掌握着刘备麾下最隐秘的“夜枭”情报系统,对于刘备刻意隐瞒“联姻”之事,他只是嘴角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了然于胸的弧度,并未点破。
他用那特有的、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天气般的语调开口:“孔休所虑,乃长远之患,确需提防。然眼下,孙家之困局,亦是事实。孙家目前仅有江夏一郡,且是血战新得,四面楚歌。此等境况,决定了孙权唯有依附强者,方能求生。我军,便是其眼下最可能的依附对象。”
他顿了顿,继续道:“支援,自然要支援。但如何支援,支援到什么程度,却需仔细衡量。主公昔日与孙坚、孙策有旧谊,此乃人情。昔日主公曾两次相救孙坚,然孙坚、孙策已然亡故,这人情债,孙家尚未还清,反倒是我军,继续单方面付出过巨,恐非明智。况且,主公与现任的孙权,并无深厚交情,更无……姻亲之盟。”
他说到“姻亲之盟”时,语气毫无变化,却让刘备心中微微一跳。贾诩果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