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城州牧府,昔日愁云惨淡的气氛已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隐隐的期待所取代。当刘备与郭嘉将曹操退兵的书信呈上,并告知曹军确已拔营西归的消息时,陶谦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道:“苍天有眼!徐州得保!全赖玄德公之力!”
他当即下令,大摆筵席,一则庆贺退敌,二则为刘备及青州将士接风洗尘。府衙之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徐州文武如糜竺、陈登、曹豹等尽皆在列,人人脸上都带着轻松与笑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酣之时,陶谦忽然站起身,举起酒杯,示意众人安静。他步履蹒跚却神色郑重地走到刘备席前,做了一个令在场许多人都屏住呼吸的举动——他伸手,将刘备请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主位之上。
“诸位!”陶谦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绝,“今日盛宴,一为庆贺徐州脱难,二来,老夫有一件关乎徐州未来的大事要宣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刘备身上。
陶谦面向众人,拱手环礼,沉声道:“老夫年迈体衰,精力已竭,加之经此大难,更感力不从心。二子不才,绝非治国之器,不堪承担徐州重任,若强行为之,非但无益,反是害了他们,更是害了徐州百万百姓!”
他转身,目光恳切地看向刘备,深深一揖:“刘玄德公,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血脉尊贵!其为人,仁德布于四海,信义着于天下!治青州,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百姓安居乐业,此乃我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更兼文有郭奉孝、徐元直、贾文和等王佐之才,武有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等万人敌!今又救我徐州于水火,恩同再造!”
他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老夫思前想后,为徐州长远计,为百姓福祉计,情愿将徐州牧之位,让于刘玄德公!老夫自愿乞闲养病,退位让贤!望玄德公万勿推辞,以安徐州军民之心!”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虽然不少人早有预感,但陶谦如此直接、如此正式地在公开场合提出,还是让气氛瞬间凝固。
刘备心中早有准备,但表面功夫必须做足。他立刻离席避让,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惊惶与委屈之色,声音都带着几分急切:“陶公!万万不可!此议绝不可行!备为大义,故来相助徐州,此乃份内之事,岂敢有所图谋?今若据徐州而有之,天下人将如何看待刘备?必谓备乘人之危,假仁假义,乃无义之徒也!备虽不才,亦知廉耻,此等不义之名,备决不敢当!陶公此举,岂非陷备于不义?让备情何以堪?何以面对天下世人?!”他言辞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激动,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徐州文武的脸,再次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陶谦见刘备推辞,更是坚持,几乎声泪俱下:“玄德公!此乃老夫肺腑之言,徐州需要明主,非公不可!”
这时,糜竺站起身,他作为徐州别驾,地位尊崇,他的态度至关重要。他面向刘备,拱手道:“刘使君!今汉室倾颓,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豪杰建功立业之秋。徐州殷富,户口百万,乃形胜之地。若所托非人,必遭他人觊觎,战火连绵,实乃徐州之大不幸,百姓之大灾难!使君治青州,政绩斐然,有目共睹,百姓称颂。若使君能执掌徐州,必能使两地百姓共享太平,共臻富庶!此非仅为陶府君之愿,实乃徐州上下之福也!望使君以大局为重,切勿再行推辞!”
陈登也紧随其后,言辞犀利而务实:“陶府君年高多病,经此曹操之祸,心神损耗尤巨,实难再处理繁重政务。登等身为徐州属吏,亦不忍见府君勉力支撑,更不愿见徐州因主政者精力不济而再生动荡。刘使君年富力强,雄才大略,正宜统领徐、青,保境安民,进而匡扶汉室!望使君体谅陶府君之苦衷与徐州士民之期盼,勿再谦让!”
众人的目光又投向了一直沉默的曹豹。曹豹身为丹阳兵系的代表,手握兵权,他的态度举足轻重。事实上,在宴会前,曹豹曾私下找过陶谦,疑惑地问:“主公,袁公路,四世三公,名望显赫,且近在寿春,与府君亦有交情,为何不将徐州让与袁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