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已定,刘备单独唤来赵云,语气中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子龙,还有一事,需你亲自去办。”
“府君请吩咐。”
“你带一队精锐骑卒,轻装快马,北上返回涿郡,将留守的亲兵家眷,尤其是……尤其是你嫂嫂甘氏以及我那些徒弟,平安接来平原。路途遥远,且不太平,务必小心。”刘备叮嘱道。他与甘夫人成婚不久便因战事分离,心中常怀思念与愧疚。
赵云神色一凛,郑重抱拳:“云必不辱命!定将嫂夫人与陆毅等人安然接回!”
赵云当日便领兵出发。而平原国内,在刘备集团的强力干预下,也开始焕发出一丝微弱的生机。
关羽坐镇郡府,处理政务有条不紊,粥棚设立起来,袅袅炊烟和米粥的香气,如同希望的信号,开始吸引那些躲在废墟和荒野中瑟瑟发抖的流民。张飞、太史慈、麴义如同三把出鞘的利剑,率领精骑劲旅,横扫郡内不服,屡破贼巢,声威大震。张合、廖化则兢兢业业,履行着各自的职责。贾诩运筹帷幄,各种谋略不断送至刘备案头。简雍更是发挥其长袖善舞的本事,通过各种渠道,将急需的物资一点点输入平原。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转眼已是岁末。郡内的匪患基本肃清,流民回归甚众,虽然日子依旧清苦,但至少有了粥饭果腹,有了官府组织的修缮房屋以避风雪,人心渐渐安定下来。
赵云也不负所托,在中平六年的新年前夕,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平原,与他同来的,是百余留守的亲兵以及陆毅、徐昊等人,一辆略显简陋却守卫森严的马车,还有紧随其后的另一辆青篷小车。
刘备闻报,亲自出府相迎。车帘掀开,甘夫人身着素衣,在侍女小玲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清瘦了些,容颜略显憔悴,但看到刘备的瞬间,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盈盈一拜:“夫君。”
刘备快步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夫人,一路辛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数月思念,尽在这一握之中。
正当此时,后面的青篷小车也停了下来,车帘掀动,先后跳下六个年纪不一的女孩,最大的不过十三四,最小的才八九岁。她们衣衫朴素,却收拾得干净整齐,发髻有些松散,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在看到刘备的瞬间,眼睛齐齐亮了起来。快步上前,在甘夫人身侧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为首的少女名唤周惠,年纪最长,她深吸一口气,领着妹妹们敛衽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旅途的疲惫,却更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弟子阿惠、阿雨、阿柠、阿玥、阿安、阿薇,拜见先生!”
陆毅和徐昊等九位徒弟此时也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道:“弟子!拜见先生!”
“好,好,都是好孩子!”刘备的声音不禁有些沙哑,他伸手,轻轻抚了抚最小的夏薇的头顶,又看向周惠与陆毅等徒弟“一路颠簸,让你们受苦了。快起来,都起来说话。”
“是!先生!”孩子们的声音清脆地应和着,簇拥着刘备和甘夫人,向着那扇象征着温暖与安全的府门走去。
除夕之夜,破败的平原国相府难得地张灯结彩,虽无洛阳繁华,却充满了人情温暖。大堂之内,炉火熊熊,驱散了严冬的寒意。
刘备下令,将所有核心文武及其家眷,以及部分有功士卒代表,皆请入府中,共度除夕。长长的案几上,摆满了简雍设法筹办来的食物:虽无山珍海味,但有热腾腾的粟米饭,有炖得烂熟的羊肉、猪肉,有罕见的鲜鱼,甚至还有刘备特意让甘夫人用带来的酒曲、结合张飞酒庄技艺新酿出的、清澈烈性的白酒。
刘备举起粗糙的陶碗,碗中烈酒飘香。他环视麾下这群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贤才,看着关羽的沉毅、张飞的豪迈、赵云的英挺、太史慈的洒脱、麴义的冷峻、张合的沉稳、廖化的感激、贾诩的深邃、简雍的诙谐,还有一旁面带微笑的甘夫人与徒弟们,心中豪情与温情交织。
“诸位!”刘备声音洪亮,充满感染力,“备不才,蒙诸位不弃,相随至此!去岁,我等携手平定幽州,今岁,又共赴这青州险地!眼前虽有艰难,然备深信,有诸位贤才辅佐,有将士用命,有百姓期许,我等必能在这平原国扎下根来!”
他目光灼灼:“寒冬将过,春日即来!待开春之后,我等便大力恢复民生,鼓励耕种,兴修水利,整顿吏治,让我平原国百姓,能吃饱穿暖,让我麾下将士,无后顾之忧!让这青州大地,皆知我刘备之名,皆知我等乃仁义之师!”
“这杯酒,”刘备将碗高举,“敬去岁逝去的英灵!敬在座的每一位兄弟!敬即将到来的新春!干!”
“誓死追随大哥(府君)!干!”众人无不心潮澎湃,齐声响应,无论是沉稳如关羽,还是冷峻如贾诩,此刻眼中皆有热血涌动。碗中烈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直烧到胃里,却让人感到无比的痛快和温暖!
这一夜,府中欢声笑语,猜拳行令,气氛热烈。众人皆尽兴而归。
宴席散后,已是深夜。刘备携甘夫人回到后堂。屋内炉火温暖,红烛摇曳,只剩下夫妻二人。数月分离的思念,在此刻悄然弥漫开来。
刘备看着灯下妻子柔美的侧脸,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夫人,我不在的日子,苦了你了。”
甘夫人轻轻摇头,眼中含着泪光:“妾身不苦。只是日夜思念夫君,听闻夫君在外征战,心中担忧不已。今日见夫君安然,麾下人才济济,妾身……妾身心中欢喜。”她顿了顿,声音微颤,“这乱世之中,能追随夫君,是妾身的福分。”
刘备心中感动,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声道:“此生得遇夫人,亦是备之幸。往后,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担惊受怕了。”
烛光下,夫妻二人相依相偎,诉说着别后情思。窗外寒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室内的浓浓暖意。几个月的离别,化作了此刻的缠绵与缱绻,罗帐轻摇,春意盎然,在这乱世的寒冬深处,辟出了一方温情脉脉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