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在县衙中谋得一份文书工作的亲兵,低着头,不敢看刘备,喃喃道:“主公……我……我刚娶了媳妇,这差事安稳……我……我害怕……”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自责。
还有的人,沉默地站在原地,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他们感激刘备,敬佩刘备,但安喜的未知凶险、对和平生活的渴望、对家人的责任,最终战胜了追随的冲动。
关羽、张飞、简雍看着台下这一幕,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们理解那些选择留下的人,乱世之中,求安是人之常情。但他们更被那些义无反顾站到右边的身影所感动。
最终,选择尘埃落定。
右边,站着一百名眼神坚定的幽州老兵,以及两百名神情决然的涿县乡勇,总共三百人,这几乎是刘备能带走的全部军事力量的核心。
左边和中间,是更多选择留下的人。他们大多低着头,不敢与刘备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愧疚与悲伤。
刘备看着那三百张愿意与他共赴险地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责任感。他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愿随我者,皆是我刘备生死弟兄!此情此义,备永世不忘!”
随即,他转向那些选择留下的人,语气温和却坚定:“诸位兄弟,亦不必愧疚!人生在世,各有牵绊,备岂能不明?留在涿县,好生奉养父母,抚育妻儿,安居乐业,亦是正途!备唯有祝福!望诸位珍重!”
这番话,如同赦令,让许多留下的人顿时失声痛哭,心中的负罪感稍稍减轻,对刘备的仁德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交接工作迅速完成。刘备将甘棠暂时托付给闻讯赶来的叔父刘元起以及刘德然照料,待安喜情况稍定后再行接取。他从府库中领取了足额的粮草和部分钱帛。
李县令果然信守承诺,并未阻拦,反而看着刘备身后那三百名虽然人数不多却精气神十足的队伍,心中暗暗感慨:刘玄德能得人如此,岂是池中之物?安喜县,怕是困不住他。
出发之日,天色微明。刘备、关羽、张飞、简雍,率领着三百名自愿追随的将士,押运着粮草物资,准备离开涿县。
然而,当他们打开城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城门外的道路两旁,黑压压地站满了涿县的百姓!男女老少,携家带口,熙熙攘攘,怕是有上万人之多!他们手中捧着鸡蛋、面饼、果品,甚至只是清水,静静地等待着。
看到刘备一行人出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刘县令!”
“刘县令保重啊!”
“刘县令,带上这点干粮路上吃!”
“刘县令,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啊!”
百姓们涌上前来,将手中的食物拼命塞给士兵们,许多老人跪在道旁,泣不成声。万民相送,依依不舍的场景,感人肺腑。
刘备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幕,眼眶不禁湿润。他不断向四周拱手,高声安抚:“各位乡亲父老!请回吧!备虽离去,然李县令亦是仁德之官,必会善待大家!望各位安心生产,保重身体!”
队伍在百姓们的簇拥和哭送中,缓缓前行,速度极慢。直到走出了数里之地,送行的人群才渐渐停下脚步,化作天际线上一片模糊的身影。
刘备回首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涿县城郭,心中感慨万千。
关羽沉声道:“大哥,得民心若此,纵有千难万险,何足道哉?”
张飞亦叹道:“这些百姓,比那些朝廷大官,有人味多了!”
简雍若有所思:“然此次之事,亦让我等看清,朝廷靠不住,他人靠不住。唯有自身拥有绝对可信之力量,方能在这乱世中掌握自己的命运。”
刘备重重地点了点头,看来要着手培养一支绝对听命自己的亲卫了,他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