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他……朱儁老儿真要不留活路?!”张曼成浑身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好好好!既然朝廷不给我等活路,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他猛地转向赵弘,眼中布满血丝:“赵兄!你说得对!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让朱儁老儿看看,我等黄巾将士,不是任他宰割的羔羊!”
赵弘猛地站起身,脸上同样涌现出狰狞的决绝:“没错!弟兄们跟着我们,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了!如今朝廷无道,官军不容,唯有死战到底!让这宛城内城,变成官军的坟场!”
最后的希望破灭,反而激起了这两个贼酋骨子里亡命徒的凶性。他们不再幻想求生,而是决心用最惨烈的方式,报复官军,在这乱世中留下最后一声咆哮。
“传令下去!”张曼成嘶声怒吼,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告诉所有弟兄!官军拒降,欲将我等赶尽杀绝!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纵是死,也要崩掉朱儁老儿几颗牙!”
“死战!死战!死战!”命令传下,内城中原本因请降而有些惶惑低迷的黄巾军,在得知官军毫不留情的态度后,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然后迅速转化为同归于尽的疯狂!数千黄巾残兵的眼睛红了,他们抓紧了手中的兵刃,默默地加固着内城的防御,准备迎接最后的、也是最血腥的战斗。
次日拂晓,天色阴沉,仿佛预示着一场惨剧。
朱儁亲自督阵,官军阵容严整,向着内城发起了猛攻。在朱儁和大部分军官想来,外城已破,贼酋请降被拒,军心必然溃散,内城当一鼓可下。
然而,当云梯再次架上内城城墙,当官军士卒开始攀爬时,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歇斯底里的抵抗!
不再是有组织的防御,而是彻底的疯狂!
滚木礌石如同暴雨般落下,其中甚至夹杂着拆毁房屋得来的梁柱砖瓦!煮沸的金汁恶臭扑鼻,劈头盖脸地浇下!无数黄巾军如同疯魔了一般,根本不顾自身安危,嚎叫着从垛口后探出身子,用长矛乱捅,用刀斧乱砍,甚至直接抱着攀城的官军一起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同归于尽!
“杀!杀光狗官军!”
“不让我等活!你们也别想活!”
“为了大贤良师!报仇!”
疯狂的呐喊声、诅咒声、惨叫声响彻内城上空。黄巾军仿佛变成了不知疼痛、不惧死亡的野兽,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进行着绝望的反扑。
官军的攻势,第一次撞上了铁板,不,是撞上了一堵由血肉和疯狂组成的墙壁!先锋部队损失惨重,云梯被一次次推倒,冲车被火罐点燃。鲜血染红了内城墙的每一块砖石,尸体堆积得甚至影响了后续进攻。
朱儁在中军旗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拒降之后,这些黄巾残兵的抵抗竟会变得如此酷烈!
孙坚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再上云梯,却被亲兵死死拦住。
刘备凝望着那如同血肉磨盘般的城墙,心中了然。朱儁的杀一儆百之策,在政治上或许正确,但在军事上,却激发了敌人最可怕的战斗力——绝望的死志。
这场内战,注定要用人命来填满了。他看了一眼身旁因愤怒和无奈而胸膛剧烈起伏的关羽、张飞,以及所部仅剩下的两百余骑兵,又看了看周围面露惧色的官军士卒,知道强攻绝非上策。
“大人,”刘备再次上前,声音沉稳,“贼众困兽犹斗,死志已燃。强攻之下,虽能破城,然我军伤亡必巨。可否暂缓攻势,围而不攻,断其粮水,待其气衰力竭,再寻良机?”
朱儁看着前方不断倒下的士卒,又看了看刘备冷静的面容,终于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刘备所言才是老成持重之策。
“……鸣金收兵。”朱儁艰难地吐出命令,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凄凉的锣声再次响起,官军潮水般退下,留下了内城下更多新鲜的尸体和一片狼藉。
内城城头上,残存的黄巾军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既有劫后余生的疯狂,也有无尽的悲凉。
朱儁站在原地,望着那座吞噬了无数性命的内城,脸色铁青。杀一儆百,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而刘备则默默思索着,下一次,该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敲碎这最后的硬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