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屠雄率先发动!
后院东北角墙根下,一名擅长土木机关的黑云都死士,用特制的、包裹着布条的匕首,迅速而无声地撬开那几块看似松动的砖石,果然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霉烂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屠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毫不犹豫,低喝一声“跟我上!”,率先屈身钻入。
然而,就在他双脚刚刚踏上洞口内侧地面的瞬间,异变陡生!脚下那片看似平整坚实的土地,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同时,刺耳的铜铃声如同催命符般猛地炸响,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有埋伏!快退!”屠雄惊怒交加,厉声高呼,但为时已晚!这陷坑并不深,不足以摔死人,但坑底却布满了湿滑粘稠的淤泥和暗藏其间的铁蒺藜、倒刺,瞬间限制了他的行动,靴子深陷泥泞,移动艰难。
几乎在警铃响起的同一刹那,后院墙头火光骤然大盛!数十名埋伏已久的宁军弓弩手赫然现身,冰冷的弩箭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如同密集的蜂群,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覆盖向落入陷阱和正在试图钻入洞口的黑云都死士!
“嗖嗖嗖——!”
箭矢入肉的闷响、濒死的惨嚎、愤怒的吼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几乎在警铃响起的同一刻,南面水渠出口处,七杀门众刚探出头,就看到后院方向火光冲天,人影攒动,乱成一团,喊杀声与警铃声震耳欲聋。
“好机会!宁狗被那帮蠢货吸引过去了!”七杀眼中凶光暴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趁乱动手!按计划,目标地牢!快!” 他低吼一声,率领手下如同鬼魅般从水渠中跃出,凭借诡异灵动的身法,避开主要通道,直扑东侧那处他们事先侦察到的、看似防守相对薄弱、只有一个哨塔的侧门。
而东面废弃民宅屋顶上的“隐狐”及其手下,清晰地听到了后院的巨响和骚动。隐狐举起右手,身后六道黑影瞬间静止,如同凝固的雕塑。
“果然有诈!狄昭并非浪得虚名。”隐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声音依旧冷静,“‘黑云都’冲动无谋,成事不足。按第二应急方案执行,放弃地面接近,从屋顶潜入,利用阴影隐蔽,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七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青烟,利用飞爪绳索,在高低错落的屋顶间悄无声息地腾挪移动,最终匍匐在粮仓主建筑邻近的一处最高屋脊之后,冷静地如同俯瞰棋盘的棋手,观察着下方逐渐失控的混乱战局。
旧粮仓周围,杀声顿起,火光摇曳!屠雄及其部下在陷坑和精准箭雨的打击下死伤惨重,鲜血染红了新翻的泥土,但残存者凭借一股悍勇之气,仍在拼死向外冲杀,与闻讯赶来的徐破虏部重步兵爆发激烈的白刃战,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七杀门众则利用毒粉和诡异狠辣的身法,付出些许代价后,竟然真的短暂突破了东侧门宁军小队仓促组成的防线,冲入了粮仓院内!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这粮仓院内结构远比想象中复杂,通道曲折回环,堆放着不少废弃的粮囤和杂物,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迷宫。更糟糕的是,他们迎面撞上了正在院内与宁军巡逻队激烈厮杀的“黑云都”残部!
“你们是谁?!”屠雄看到一个装束怪异、手段阴毒、绝非宁军制式打扮的人员,下意识地将其归为宁军安排的伏兵或是另一伙想来捡便宜的江湖人,怒吼道,手中砍刀带着风声劈去。
七杀也是一愣,眼见对方凶神恶煞,刀法刚猛,也以为是宁军安排的精锐或者是另一伙想要“黑吃黑”抢生意的对头,心中又急又怒,狞笑道:“哪里来的杂碎,也敢挡七杀爷的路?!找死!” 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划出诡异的弧线,直刺屠雄咽喉!
天大的误会,在黑暗、混乱和信息的极度不对等下瞬间产生!本应是目标或许有重叠之处的两股偷袭力量,因为互不知情和先入为主的判断,竟然将彼此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在这陌生的院落里自相残杀起来!
宁军士兵在基层军官的冷静指挥下,反而暂时向后收缩,依托粮囤和通道口结成坚固的防御阵型,弓弩手占据制高点,并不急于上前剿杀,只是用弩箭远程精准点名,眼睁睁看着这两伙入侵者在院子中央打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屋顶上,“隐狐”冷静地看着下方这出“狗咬狗”的混乱场面,嘴角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弧度:“乌合之众,利益熏心,死不足惜。目标在地窖,宁军主力已被牵制,正是我等行动之时。我们走。” 他打了个特定的手势,七道身影如同夜色中捕食的蝙蝠,利用飞爪绳索,悄无声息地滑向粮仓主建筑那高大的屋顶,开始寻找进入地下囚室的通风口或其他隐秘路径。
第一波接触,三股势力均已暴露行迹,并陷入了互相猜忌、互相攻击的混乱泥潭。而布局者宁王军,则依计划,牢牢控制着外围出口、制高点和主要通道,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冷静地看着落入蛛网、仍在挣扎的飞虫,等待着最佳的收网时机。
狄昭站在远处一座地势更高的望楼阴影里,通过单筒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战局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面无表情,唯有眸中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掌控全局的冷冽光芒。他知道,猎杀,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大鱼,或许还未完全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