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深深触动了孟獠和周围几位静静聆听的核心头人。他们对诸葛亮的敬仰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一种混合了祖先崇拜与神明敬畏的复杂情感。对于一位崇敬诸葛亮、行事风格亦隐隐有武侯遗风的新主,他们天然便少了许多排斥与敌意,反而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与期待。
就在这时,侧前方一棵巨大的榕树树冠一阵晃动,一名身形瘦小、动作却如猿猴般敏捷矫健的斥候,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单膝跪在孟岩面前,用急促的土语禀报:“禀族长、少族长!前方‘鬼见愁’山谷,发现几名溃兵,衣着是爨氏的皮甲,像是从胜境关方向逃来的!已被我们埋伏擒获!”
孟岩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带过来!正好核实我们听到的风声!”
很快,几名衣衫褴褛、满身泥污、脸上写满惊恐与疲惫的爨氏士兵被反绑着双手押了上来。他们看到孟岩等人充满蛮荒气息的装扮和周围战士不善的目光,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用夹杂着官话的土语哭喊:“饶命啊!各位洞主、酋长饶命!我们……我们只是小卒……”
“闭嘴!”孟獠上前一步,环首刀半出鞘,寒光映照着溃兵毫无血色的脸,“说!胜境关怎么样了?你们为何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到这里?”
为首的溃兵小头目涕泪交加,颤抖着回答:“饶命……胜境关……丢了!三天前就被宁王大军攻破了!爨崇智将军……听说……听说也阵亡了!关内兄弟死伤惨重,我们几个是拼了命才从密林小路逃出来的……”
“什么?”
孟岩和孟獠对视一眼,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这天险雄关如此迅速易主,心中仍不免震撼。
孟獠急问,语气更加严厉:“宁王军队现在何处?兵力如何?石门关情况怎样?”
溃兵不敢隐瞒,哭丧着脸道:“宁王……宁王主力已经向东进军,看样子是直奔味县,要去端爨氏的老巢了!还……还分出了一支奇兵,据说由大将徐破虏率领,翻山越岭,走的就是最难走的牦牛道古商路,要……要迂回到石门关背后,和关外的李光、庞清规大军前后夹击!石门关……怕是也守不住几天了!爨崇道将军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这个消息,如同接连响起的惊雷,在孟岩父子心中炸响!宁军兵锋之盛,用兵之奇,远超他们最大胆的想象!
孟獠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父亲,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阿爹!宁王用兵,竟如此凌厉果决!看来他真是天命所归!我们……”
孟岩族长抬手止住儿子的话,他目光缓缓扫过周围每一位部落头人和精锐战士的脸,看到他们脸上相似的震撼、期待以及一丝对未知的敬畏。
他深吸一口林中清冷的空气,决然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错!消息证实了!爨氏倒行逆施,天怒人怨,覆灭已在眼前!南中的天,要变了!我族受爨氏欺压百年,此血海深仇,今日终于看到了报复的曙光!而这位宁王,崇敬武侯,或能秉承武侯遗志,善待我南中各族!此时,正是我等主动投向明主,既报世仇,也为族人搏一个未来生存空间的最佳时机!若等宁王扫平一切,我等再归顺,便只是顺民,无尺寸之功,何以立足?但若我们此刻雪中送炭,助其破关,便是大大的功劳,是晋身之阶!”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四射,藤杖重重一顿地:“所以,我们需要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状’!立刻派出最机灵、最熟悉山路的儿郎,带上这几个溃兵作为凭证,设法找到宁王那支奇兵的踪迹,传达我部诚心归顺之意!并献上我们所知的、连爨氏都不清楚的通往石门关背后的隐秘小路!甚至,在关键时刻,我们可以从背后给爨崇道致命一击!以此,告慰武侯在天之灵,也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开辟一条真正的生路!”
“好!阿爹英明!我这就去挑选人手!”孟獠兴奋地低吼一声,立刻转身去安排。
孟岩族长独自站在原地,仰望东北方那片被战火映照得微微发亮的天空,喃喃自语,仿佛在与冥冥中的先贤对话:“武侯庇佑,先祖庇佑。愿我族此次抉择,能顺应天命,为我等受尽苦难的族人,带来真正的安宁、尊严与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