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普安城内万籁俱寂,唯有巡夜士兵规律走过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响起的刁斗声,提醒着这座城池仍处于战争状态。
宁王周景昭处理完一日军务,从议事大堂返回后宅时,已是子夜时分。凉风习习,吹散了他眉宇间的一丝疲惫。途经王妃陆望秋所居的院落时,他脚步一顿,只见那间作为临时书房兼卧室的厢房窗户,依然透出明亮的烛光。
“这般晚了,竟还未歇息?”周景昭眉头微蹙,心中泛起怜惜与关切。他知晓陆望秋近日协助处理政务,清点库府,安抚流民,事务极为繁冗。
他轻轻挥手,示意跟随的亲卫留在院外,自己放轻脚步走到门前。抬手欲叩门,又恐惊扰了她,正犹豫间,屋内传来陆望秋略带沙哑却依旧清越的声音:“是王爷吗?门未闩,请进。”
周景昭推门而入。只见房中烛火通明,书案上堆积着小山般的文书、账册,陆望秋正坐于案后,手持朱笔,低头疾书。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未施粉黛,青丝简单地绾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更添几分柔弱。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减了不少的容颜。烛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眸子依然清澈明亮,看到周景昭时,自然而然地漾开温柔的笑意。
“王爷,军务处理了?”她放下笔,欲要起身。
“坐着,别动。”周景昭快步上前,伸手按在她略显单薄的肩膀上,触手之处,竟觉比往日清瘦了许多,心中顿时一疼。“怎地忙到这么晚?这些文书,明日再看不迟。”
陆望秋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拂开额前的发丝:“无妨,只是些钱粮调度、安置民众的细则,需得尽快厘清,也好让谢长史他们早些施行。倒是王爷,连日操劳,才是真的该好生歇息了。”
周景昭没有接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责备,有担忧,更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绕到书案后,站在陆望秋身边,伸手拿起她面前刚刚批阅完的一份文书,瞥了一眼,又放下,沉声道:“政务虽要紧,但身体是根本。望秋,你近日清减了许多,连修行也搁下了吧?”
陆望秋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睑,轻声道:“王爷慧眼。确是有几日未曾静心行功了。”她修习的乃是青崖子传下的《素女经》,虽不以争强斗狠为目的,但持之以恒,亦能强身健体,葆养精神。但自攻下普安以来,事务繁多,实在是分身乏术。
周景昭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行。从今日起,每晚至多亥时,必须放下所有事务,打坐行功,恢复精神。这是王命,亦是…为夫之请。”
陆望秋抬头,对上他深邃而坚定的目光,心中暖流涌过,知他是一片真心爱护,便柔顺地点了点头:“妾身遵命便是。”
“现在就开始。”周景昭说着,竟直接动手,将她案上的文书笔墨轻轻推到一旁,清出一片空地。“我为你护法,顺便…看看你,功法是否生疏了。”
陆望秋知他心意,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只得依言盘膝坐好,调整呼吸,准备进入状态。然而,或许是连日劳累,心神耗损过度,她尝试了几次,总觉得气息浮躁,难以真正静心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