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方隘口处,黑压压站满了数百名身着靛蓝染布苗服、头缠青帕或佩戴银饰的苗民,男女老少皆有,手持各式武器,甚至还有猎弓和竹弩,个个面色愤慨,眼神警惕地盯着庞大的军队。为首几位身材魁梧、脸上有着刺青的苗人汉子,正激动地挥舞着弯刀,用苗语大声呼喊着什么。
当他们看到马车出现,尤其是看到周景昭身旁,虽然脸色苍白但明显还活着的岩刚时,嘈杂的呼喊声顿时一滞,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阿伯!阿叔!兄弟们!”岩刚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以苗语对着人群高声喊道,声音虽因伤势而有些虚弱,却清晰传遍了隘口:“我没事!你们快把武器放下!不可对王爷无礼!”
人群一阵骚动,为首的几位苗人汉子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位看似头领的老者上前几步,警惕地看了一眼周景昭,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苗语喊道:“岩刚!你……你没死?他们没害你?你是不是被他们挟持了?”
岩刚急忙摇头,指着自己胸前包扎的伤口,激动道:“阿伯!你糊涂啊!这位是朝廷的宁王殿下!是 救命恩人 ! 前日我同阿雅进山采药,遇到了刚产崽护犊的母虎!差点命丧虎口!是王爷麾下的几位女勇士神兵天降,杀了那大虫,救了我父女性命!”
他指着周景昭:“王爷不仅救了我们,还派了 神医 为我治伤! 你们看!”他扯开一点衣襟,露出缝合整齐的伤口:“这伤得多重!若不是王爷的神医用了神术,我早就死了!王爷待我如上宾,让我在车中养伤,你们怎可恩将仇报,拦路动武?”
他又指向身后的军队:“王爷大军过境,秋毫无犯,公平买卖,是为了去南边平定叛乱,剿灭那些祸害我们苗寨的奸贼(指前朝余孽)!不是来打我们的!”
岩刚的话,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苗人群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他们看着岩刚确实还活着,而且伤势得到了处理,再听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脸上的敌意和愤怒渐渐被惊愕、疑惑和一丝羞愧所取代。
那为首的老者迟疑了一下,问道:“岩刚,你……你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是救了你?不是害你?”
“千真万确!”岩刚重重点头,甚至有些急了:“阿伯!我岩刚何时说过假话?王爷若是歹人,何必救我,何必为我治伤?何必让我好吃好喝养着?早就一刀杀了我,或者拿我当人质逼你们就范了!”
这时,阿雅也从车厢里探出头,用苗语急切地喊道:“阿公!阿爸说的是真的!王爷是好人!那些姐姐好厉害,杀了老虎!神医伯伯救了阿爸!”
女儿的话,更是让苗人们信了大半。人群中的紧张气氛明显缓和下来,许多人悄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那老者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对着周景昭的方向,扔下了手中的弯刀,躬身行了一个苗礼,用生硬的汉语道:“宁…宁王殿下,是我们鲁莽了…错怪了好人…请王爷恕罪…”
他身后的苗人们见状,也纷纷放下武器,躬身行礼。
周景昭见状,心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朗声道:“诸位请起!不知者不罪!你们为救头领,不畏强敌,重情重义,本王甚是佩服!”
他继续道:“岩刚壮士伤势未愈,还需静养。待他痊愈,本王还要请他引见,拜会贵寨峒主,有要事相商,共谋苗寨福祉。 还请诸位先行回寨,告知峒主与寨老,本王大军过境,绝不扰民,公平买卖,只为平叛安民。 待本王见过峒主,自有厚礼奉上,以表歉意与诚意。”
那老者闻言,更是羞愧,连连摆手:“不敢不敢…王爷大量…我们这就回去,禀告峒主…”
岩刚也道:“阿伯,你们先回去,告诉峒主事情经过。我伤好些了,就带王爷去见峒主。”
老者点头,再次对周景昭行了一礼,便招呼着苗人们,收起武器,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入了两侧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一场险些爆发的流血冲突,就这样因周景昭的事先谨慎、岩刚的及时出现和坦诚解释而消弭于无形。
周景昭看着退去的苗人,对岩刚郑重道:“多谢壮士出面解围。”
岩刚摇头:“王爷说哪里话,是岩刚该谢王爷救命之恩,更谢王爷宽宏大量,未与我那些莽撞的族人计较。”
周景昭微微一笑:“壮士重义,族人亦重义,此乃好事。”他随即下令:“大军解除戒备,继续前进! 通过隘口时,各营需加倍警惕,但绝不可主动挑衅!”
“遵命!”
大军再次开拔,顺利通过隘口。经此一事,全军上下对王爷“攻心为上”、严明军纪的策略有了更深的理解,也更加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