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官差?!”
这个念头如同三九天的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因“知识变现”和“能量到账”而升起的那点小得意。脑海里那声“轻微时空涟漪”的警告音仿佛还在回荡,外面金吾卫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橐橐”声就已清晰可闻,而且越来越近,目标明确,似乎……正是冲着这“墨韵斋”书肆而来!
书肆内,原本围绕着我那“直指算法”热烈讨论的士子们也被外面的动静惊扰,议论声戛然而止,纷纷探头向外张望。那位古板的王兄脸色微变,低声道:“是武侯铺的人?还是金吾卫巡街?”
李昀则显得镇定些,但眉头也蹙了起来,他快速将桌上那张写有方程解法的稿纸折起,塞入袖中,动作流畅自然,随即对我低语道:“寒兄,怕是来查‘妖书’或者‘左道’的,近日京中对此类事物查得紧。你这算法新奇,或引人注目……”
我心下叫苦不迭。果然是装x遭雷劈,哦不,是遭官差抓!这才第二天,难道就要二进宫?这次可没有张逵那种心存怜悯的武侯,万一被当成传播“妖术”的妖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电光石火间,我目光扫过书肆内部。除了正门,似乎只有通往后面院落的一扇小门。跑?在人生地不熟的长安西市,面对很可能有组织的官差,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而且一跑,岂不是坐实了心里有鬼?
不能跑!必须稳住!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努力维持着那种“海外散人”的云淡风轻,甚至还对李昀笑了笑,压低声音:“无妨,清者自清。” 心里却疯狂祈祷:电子音大佬,有没有什么隐身术、障眼法能量可以兑换?在线等,挺急的!
然而,脑海里的电子音沉寂如死水,毫无反应。这破系统,除了报账和警告,一点实用功能都没有!
就在这紧张关头,几名身着赭红色军服、腰挎横刀的金吾卫士兵已大步踏入书肆门槛,为首的是个队正模样的汉子,面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店内众人。书肆老板早已迎了上去,陪着笑脸:“几位军爷,不知……”
那金吾卫队正一摆手,打断老板的话,声音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奉上令,巡查西市各坊,查缉不法、左道惑众之辈!尔等在此聚集,所为何事?”他的目光重点落在了被士子们隐隐围在中心、衣着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我身上。
压力瞬间聚焦。我感觉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就在我准备硬着头皮开口,试图用“海外游学,探讨算学”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时,身旁的李昀却抢先一步,对着那队正从容不揖,语气不卑不亢:“这位军爷,在下李昀,家父李晟,现任光禄寺丞。今日与几位同窗在此研习《算经十书》,偶遇这位海外归来的寒先生,见其算法精妙,故而请教探讨,绝无聚众惑众之事。”他说话间,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底气,同时巧妙地点明了自己的官宦子弟身份和“研习算经”的正当事由。
“光禄寺丞李晟?”那金吾卫队正闻言,冷峻的脸色稍霁。光禄寺虽非核心权力部门,但毕竟是京官,其子弟的面子多少要给几分。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审视的意味稍减,但疑惑依旧:“海外归来?算法精妙?”
我抓住这个机会,连忙接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又无害:“回军爷,在下寒,自幼随师海外漂泊,所学杂驳。适才见几位郎君为算学难题所困,一时技痒,以师门所传粗浅算法相助,实在谈不上精妙,更不敢言惑众。” 我一边说,一边暗暗祈祷唐朝没有“海外关系”就是原罪的逻辑。
李昀也适时补充道:“军爷若不信,可询问书肆老板与诸位同窗,我等确是在探讨算题。” 周围几个士子,包括那位王兄,也都纷纷点头称是。那王兄虽然古板,但显然也不愿惹上官非,证明我们是在进行“学术交流”而非“左道聚会”对他也有利。
金吾卫队正看了看众人反应,又仔细打量了我几眼,大概觉得我除了衣服新了点(刚买的)、气质怪了点(现代人灵魂)、算法新奇了点之外,似乎也没什么明显的“妖人”特征,最终点了点头:“既是研讨学问,便散了吧,莫要聚集生事。近日京中不太平,多有怪力乱神之语流传,尔等读书人,当明辨是非。”
“谨遵军爷教诲。”李昀带头应道。
一场潜在的危机,竟被李昀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我看着那队正带着手下转身离去,去往下一家店铺巡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好险!差点就要去体验唐朝的监狱生活了!
“多谢李兄解围!”我真心实意地向李昀道谢。这哥们能处,有事他真上啊!
李昀洒脱一笑:“寒兄客气了。本就是我等争论,引寒兄出手,岂能让你因此受扰?何况寒兄之算法,确令昀大开眼界,受益匪浅。”他顿了顿,眼中好奇之色更浓,“只是没想到,寒兄竟是海外归来,难怪有此奇术。”
我含糊应对:“漂泊之人,偶得传承罢了。” 心里却对李昀的身份留了意,光禄寺丞的儿子,标准的官二代,在这长安城里,也算是一条不错的人脉。
经过这番折腾,书肆内的士子们也无心再继续争论算学,纷纷告辞离去。那位王兄在离开前,竟也破天荒地对我拱了拱手,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的敌意和轻视已然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对未知知识的敬畏(或者说困惑)。
李昀似乎对我这个“海外奇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邀请道:“寒兄初来长安,想必尚无落脚之处?若不嫌弃,可愿随我去一处清静所在,品茗详谈?昀对寒兄的‘直指算法’以及海外风物,实在心向往之。”
我正愁接下来去哪儿,既能避开官差视线,又能继续寻找收集能量的机会,李昀的邀请无疑是雪中送炭。而且,跟一个本地通、尤其是有点身份的本地通结交,绝对利大于弊。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模仿着古装剧里的腔调,欣然应允。
离开墨韵斋,李昀引着我穿行在西市的街巷中,并未走向那些喧闹的主干道,而是拐进了一些相对僻静的小巷。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我们来到了一处临水的小院前。院门不大,看起来颇为朴素,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木匾,上书“澄心苑”三字,字迹清秀飘逸。
推门而入,里面别有洞天。院子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几丛翠竹,一方石井,一架爬满了青藤的凉棚,棚下设着石桌石凳。最妙的是院子一侧就挨着一条小小的漕渠,水流潺潺,带来几分清凉湿意,也将市井的喧嚣隔绝在外。
“此乃我的一处别业,平日读书会友之用,还算清静。”李昀解释道,引我至凉棚下坐下,自有僮仆悄无声息地奉上煎好的茶汤和一些时令果子。
我看着那碗漂浮着姜、枣、盐等物,颜色浑浊的茶汤,内心是拒绝的,但面上还得保持微笑,端起来小小抿了一口——嗯,一股难以形容的咸辛味,果然还是接受不能。还是想念我的肥宅快乐水啊!
“寒兄,”李昀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从袖中再次取出那张写有方程解法的稿纸,“这‘直指算法’,其中设定天元、地元以代未知之数,以及这‘互乘相消’之妙,思路迥异于《九章》,却直指核心,简洁无比。不知海外算学,皆如此类否?”
看来这是个真正的数学爱好者。我定了定神,开始半真半假地忽悠……哦不,是科普。我将一些基础的代数知识,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包装一番,结合《九章算术》里已有的概念(如方程、正负数等)进行阐述。从一元一次方程讲到二元一次方程组,甚至稍微提及了一点多元和高次方程的概念(当然,解法没细说,只说原理)。
李昀听得如痴如醉,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击节赞叹。他基础很好,往往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颇具深度的问题。我们之间的交流,渐渐从单向的“传授”,变成了双向的“探讨”。他甚至拿出纸笔,当场演算起来,遇到不解之处便虚心求教。
在这个过程中,我脑海中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并非能量收集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