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的夜露打湿了他的爪垫，却远不及他内心的寒意。
愤怒的余烬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弥漫性的失望和茫然。
他离开了篝火，离开了人群，也暂时离开了那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此刻却感到陌生的“家”。
月光勾出山林黑黢黢的轮廓。他没有使用任何技能，只是凭借本能，沿着一条野兽踩出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高处攀登。树木渐渐稀疏，岩石裸露出来，夜风变得更大，吹动他蓬松的毛发，带来一丝孤寂的凉意。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预示着一个没有他在场的黎明即将来临。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陡峭山峰的顶部，这里视野开阔，能远远地望见下方山谷中，太阳部落所在的那片区域，只是细节早已模糊，只剩下隐约的轮廓。
在山顶一侧的岩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裂缝，被几丛顽强的灌木半遮掩着。若在平时，小强可能不会留意。但此刻，一种莫名的牵引让他凑了过去。他用鼻子嗅了嗅，没有大型猛兽留下的浓烈气味，只有一些小型啮齿动物和昆虫的微弱气息。
他试探着用脑袋顶开灌木，发现裂缝虽然狭窄，但以他中华田园犬的体型，勉强可以挤进去。他收缩身体，费力地钻了进去。
初入窄，才通狗。复行数步，豁然开朗（哎吆，我还有写文言文的潜质呢你看，哈哈哈哈）
洞穴内部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外面狭小的入口，里面却是一个颇为宽敞的空间，约有半个部落集会场地那么大。洞顶很高，空气流通并不气闷。地面是干燥的沙土和岩石，触感坚实。最奇妙的是，洞穴顶部似乎有细微的裂缝，几缕微弱的星光和即将到来的晨曦之光从中透下，如同天然的天窗，让洞内并非完全黑暗。
这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从洞口缝隙传来的、极其遥远的山风声。与外界的喧嚣、部落的纷扰彻底隔绝。
“呵……倒是个好地方。”小强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疲惫地趴了下来，将下巴搁在冰凉的前爪上。
【汪汪成长系统】界面悄无声息地弹出，服务员如花的虚影浮现，她这次没有毒舌，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人性化的复杂表情。
“宿主，检测到剧烈情绪波动，以及环境剧烈变更。需要心理疏导服务吗？首次体验价999积分哦。”
“不用。”小强在心里没好气地回应，“我只是需要静一静。闭嘴，别烦我。”
如花撇了撇嘴，但没有消失，只是安静地悬浮在一旁，像是个沉默的旁观者。
小强闭上眼，开始放任思绪飘飞。从穿越之初的惊恐、茫然，到发现自己变成一条狗的绝望，再到绑定系统、看到化形丹希望时的振奋……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他想起了自己如何利用“圣犬”的身份，在祭坛上那泡尿“显圣”，被部落接纳。想起了带领他们用毒藤迷鱼，解决了最初的食物危机；想起了教授钻木取火，点亮了文明的微光；想起了建造壁炉时，反复强调通风重要性，防止煤气中毒的紧张；想起了发现玉米、土豆时的欣喜，挖掘储水坑、智取盐矿的惊险……
他看到了阿雅从一开始的畏惧到后来的亲近依赖，看到了石爪从纯粹的武力崇拜到对他战术指导的信服，看到了巫从最初的审视到全然的信任和尊重……
他为这个部落付出了太多。他以为自己是在播撒文明的种子，是在引导一个蒙昧的群体走向更光明、更有序的未来。他享受着那种被需要、被尊崇的感觉，也在积分一点点增长的满足中，憧憬着自己重新化形为人的那一天。
可是，树根老人那平静而绝望的话语，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成就感和自我感动。
“明天，天快亮的时候，就自己走了……”
“这是我们太阳部落……老规矩了……”
“大家都懂的……心照不宣……”
原来，在生存的重压之下，那些他以为已经建立起来的温情、团结和秩序，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条默认的、残酷的淘汰规则，就潜藏在看似和谐的部落表象之下。而最让他心寒的是，巫和石爪，这两个他最为看重、视为部落支柱的领导者，他们知道！他们很可能一直都知道这条规则的存在，甚至……默认了它的运行！
“我对他们太失望了……”小强在心中喃喃自语，一种深刻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想起了现代社会。在那里，敬老爱老是写入骨髓的道德准则，养老体系即使不完美，也绝不可能出现将老人主动放逐等死的情况。那是文明的底线。而在这里，在这个他试图改变的原始部落，这条底线竟然如此轻易地被跨越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他第一次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所有行为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我教会他们取火、筑巢、狩猎、制盐……我提升了他们的生存能力，我甚至为他们引来了强大的守护巨兽。可是，如果他们的心灵没有随之成长，如果他们的伦理依旧停留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那么，我做的这一切，意义何在？仅仅是让一群更强大的“野蛮人”，在这片土地上更好地生存下去吗？
我是在推动文明，还是在强化一个可能更加残酷的野蛮体系？
系统如花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宿主，文明的发展并非一蹴而就。观念的转变，往往比技术的提升更加艰难和漫长。你带来的火种，不仅应该照亮洞穴，更应该照亮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