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的喧嚣渐渐平息,族人们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陆续回到自己的铺位休息。洞穴里恢复了夜晚的宁静,只有壁炉里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雪没有睡。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缓步走到了洞穴深处,阿雅睡觉的蒲苇垫旁。
阿雅还没有睡着,睁着大眼睛,看着岩壁顶端的缝隙,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到雪过来,她连忙想要坐起来。
“躺着就好,阿雅。”雪温和地按住她的肩膀,自己在垫子边沿坐了下来。
壁炉的光线微弱地照到这里,在雪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看着阿雅清澈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像月光一样皎洁的女子——灵。
“阿雅,”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颤音,“看到巨石有了孩子,大家都很开心,对吗?”
阿雅用力地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嗯!部落里好久没有小宝宝了!等他(她)出生,我一定把最好玩的石子给他!”
雪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着阿雅柔软的头发,动作充满了怜爱。“是啊,新生命是神灵的恩赐,是部落的希望。”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仿佛承载了无数的星光和岁月,“但是阿雅,你知道吗?有些缘分,并非只有血脉才能相连。有些守护,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阿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收起了笑容,认真地听着。
“我看着你出生,听着你第一声啼哭。”雪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回忆的暖意,“我看着你从那么小一点,蹒跚学步,咿呀学语。你阿爸阿妈离开后……我看着你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看着你把自己封闭起来……我的心,就像被石矛刺穿一样疼。”
阿雅的眼中开始泛起泪光,她想起了那些失去父母后黑暗的日子。
“我……我当时甚至愚蠢地以为,让你回归神灵的怀抱,与你阿爸阿妈团聚,是对你的仁慈……”雪的声音哽咽了,充满了悔恨,“是圣犬……是河神……阻止了我,也点醒了我。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她紧紧握住阿雅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情感都传递过去:“阿雅,你阿爸是部落最伟大的族长,你阿妈是像月光一样美好的女子。你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承载着他们的爱与期望。你本身就是太阳部落最珍贵的瑰宝,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泪水终于从阿雅的眼眶中滑落,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雪伸出颤抖的手,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她的声音无比坚定,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
“阿雅……我,雪,太阳部落的巫,一生侍奉河神,守护部落,从未有过自己的血脉子嗣。但是……我希望能有一个孩子,一个可以让我倾注所有母爱、给予所有温暖和教导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让我来爱你,保护你,陪伴你长大。不是以巫的身份,而是以……母亲的身份。”
寂静。
洞穴里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雪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撞击着阿雅的心灵,也撞击着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没错,就是小强)的狗心。
阿雅彻底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雪,看着那双充满了真挚、渴望、甚至有一丝害怕被拒绝的紧张的眼睛。巫……要收养她?做她的……阿妈?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母亲灵温柔哼唱的摇篮曲,父亲山将她高高举起时的朗笑,失去双亲后的冰冷与黑暗,巫一直以来沉默却坚定的守护,圣犬到来后生活的一点点改变,部落的温暖……还有眼前,雪那无比认真、充满了母性光辉的脸庞。
“哇——!”
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阿雅的心理防线。她不再是那个努力坚强、压抑悲伤的族长遗孤,她只是一个渴望母爱、渴望完整家庭的孩子。她猛地扑进雪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思念和孤单都哭出来。
“巫……雪阿妈……我愿意……我愿意!”她紧紧地抱着雪,泣不成声,“我有阿妈了……我又有阿妈了!”
雪被她这一声“雪阿妈”叫得心都化了,眼眶瞬间通红,泪水也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她紧紧回抱着阿雅,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哽咽却无比温柔:“好孩子……我的好阿雅……不哭了……以后,雪阿妈在……一直都在……”
母女俩相拥而泣的画面,在昏暗温暖的洞穴里,构成了一幅无比动人、超越了血缘的亲情画卷。
不远处,小强看着这一幕,狗鼻子也有些发酸。他吸了吸鼻子,心里嘟囔:“靠,搞得老子都想哭了……这原始社会,煽起情来也挺要命……”
煤球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悲伤又喜悦的气氛,不再玩闹,安静地趴在小强脚边,小声地“呜呜”着,用脑袋蹭了蹭小强的腿。
这一夜,对于太阳部落而言,充满了双重的喜悦。既有新生命孕育的希望,也有跨越身份的亲情缔结。
从这一天起,阿雅不再是孤独的“族长之女”,她有了一个强大而温柔的母亲——巫雪。而雪,也不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部落指引者,她的生命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母亲”的责任与幸福。
壁炉的火,静静燃烧,见证着这寒冬里,最温暖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