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衣衫虽旧却整洁。
他手中捧着一件被红布覆盖的物事,神情庄重无比。
人群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老者走到车前,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颤抖:“北疆残民,代我万千乡亲,叩谢林乡君活命之恩!”
他身后,所有乡绅和周围的百姓,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林玥儿连忙起身,欲要下车搀扶:“诸位快请起,玥儿受不起如此大礼!”
“乡君受得起!”老者抬起头,眼中含泪,“若非乡君力挽狂澜,我等早已家破人亡,此地已成人间炼狱!此恩,重于泰山!”
他双手颤抖着,揭开了那块红布。
红布之下,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把巨大的、样式古朴的伞。
伞面并非绸缎,而是由无数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粗布拼接而成。
每一块布上,都用墨笔,或更简单的炭条,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有些字迹工整,有些歪歪扭扭,有些甚至只是一个个代表按押的红指印。
万千姓名,汇聚一伞。
阳光透过伞骨的缝隙,在那无数名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和无声的祈愿。
“此乃‘万民伞’!”老者声音哽咽,双手将伞高高捧起,“伞上之名,皆是我北疆受恩百姓所签所押!一布一姓名,万民一心愿!愿以此伞,护佑乡君此去京华,前路坦荡,邪祟不侵!愿苍天垂怜,佑我圣女,平安顺遂!”
“佑我圣女,平安顺遂!”
山呼海啸般的祝愿,再次响起,声震四野。
林玥儿看着那把沉重无比的万民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经历过万众瞩目,也承受过无数非议,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感到肩头如此沉重,又如此温暖。
这不是赏赐,不是爵位,这是最质朴,也最至高无上的认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把伞。
伞很重,不仅仅是本身的重量。
“多谢……诸位乡亲。”她开口,声音清晰传开,“此伞,重于千钧。玥儿必不负所托,不负……北疆。”
她没有多说,但每一个字都敲在人们心上。
楚凌霄策马靠近,看着林玥儿和她手中的万民伞,眼神复杂。
有骄傲,有动容,更有一丝深藏的忧虑。
民心所向,有时亦是众矢之的。
他目光扫过,恰好看到高德海那辆马车的车帘,正微微颤抖着,随后猛地被拉紧,隔绝了内外。
高德海蜷缩在车厢里,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内衫。
他听着外面依旧未散的声浪,看着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万民伞的影子,牙齿都在打颤。
完了。
他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任何诋毁,任何“有伤天和”的构陷,在这把由万千百姓姓名织就的“万民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这已非军心可用。
这是民意。
已成滔天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