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小产带来的震荡,如同严冬后第一场融雪,表面冰层碎裂,底下被冻结的泥沙与暗流也随之翻滚显露。锦瑟院虽依旧被老夫人牢牢看管,但那曾经铁板一块的壁垒,因这场变故而出现了细微的、难以弥合的裂痕。沈清弦便是在这裂隙之间,悄然编织着她的蛛网。
被沈清弦巧妙安排进锦瑟院送浆洗衣物的杏儿,起初几日吓得如同惊弓之鸟,每次回来都面色发白,说话也结结巴巴。沈清弦并不急切,只温和安抚,赏些不值钱却贴心的小物件,慢慢打消她的恐惧。
几日过去,杏儿见确实无人察觉她的“特殊任务”,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这日,她送完衣物回来,趁着四周无人,悄悄凑到沈清弦跟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秘密的兴奋与紧张:
“姨娘,您让奴婢留意的那春草姐姐,她……她身上确实总带着一股子药味,跟之前食盒上沾染的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今天她搬一筐晾晒的药材时,不小心滑了一下,奴婢正好在旁边扶了一把,闻到她袖口里的味道特别冲,有点像……有点像薄荷,又带着点腥气,闻久了头还有点发晕……”
薄荷?腥气?致晕?
沈清弦眸光一凝。这描述,绝非寻常安神或调理之药!倒像是某种用来提神、甚至……麻痹神经的药剂!王夫人小产之后,身体虚弱,情绪崩溃,为何需要用到这等药物?是为了压制剧痛?还是为了控制她某种失控的情绪或……言语?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王夫人小产的真相,或许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或者,有人不想让她清楚地说出来!
“你还听到了什么?看到什么特别的事没有?”沈清弦声音放得极轻,如同耳语。
杏儿努力回想,小声道:“奴婢……奴婢隔着窗子,好像听到夫人哭喊着说什么‘……是有人害我……那药……’,但话没说完,就被曹嬷嬷(注:此处杏儿记忆有误,曹嬷嬷已被打发,应是其他心腹嬷嬷)和其他人劝住了,声音很低,听不真切。还有,奴婢看到老夫人身边的灵芝姐姐,每日都会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去,看着夫人喝下才离开,那药味……跟春草姐姐身上的不一样,但闻着也怪怪的。”
信息虽零碎,却如同散落的珍珠,被沈清弦一一拾起,串联起来。王夫人怀疑有人害她,其言论被压制;老夫人的人亲自监督用药,用的却非寻常补药;而锦瑟院内部,竟还在流通着另一种功效不明的诡异药物!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
除了杏儿这条线,沈清弦利用协理部分庶务之便,也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整着一些不起眼的人事安排。她并未触及核心,只是在浆洗、采买、园圃等外围环节,将几个之前因靠近她而被王夫人边缘化的、或是对王夫人心存怨怼的仆役,悄无声息地调回了稍好些的岗位。
这些举动微不足道,甚至未经过李妈妈,直接由负责具体事务的管事便可决定。但就是这点滴的“恩惠”,却如同春雨润物,悄然改变着这些人对水榭苑的看法。他们未必会成为沈清弦的心腹,但至少,在涉及水榭苑的事务上,会多行一分方便,在听到某些闲言碎语时,会多留一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