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受惊了。”容嬷嬷走到床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小姐让老奴转告姨娘,今日之事,她心中有数。姨娘且安心养伤,万事,自有公道。”
沈清弦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向容嬷嬷,声音虚弱:“多谢……多谢秦小姐,多谢嬷嬷……今日若非……若非……”她语带哽咽,说不下去。
容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到那冰冷池水下隐藏的决绝。她没有点破,只是低声道:“姨娘掷入水中的东西,老奴已让人留意。您……好生歇着吧。”
说完,她便退至外间,如同最忠诚的守卫,沉默地伫立着。
沈清弦心中巨震!容嬷嬷果然看到了!而且,她似乎理解了自己的意图,甚至可能已经采取了行动!萧执的乌木小盒……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后怕,有庆幸,也有一种孤注一掷后、终于见到一丝曙光的微暖。
松鹤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陆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扶手椅上,手里捻着佛珠,脸上看不出喜怒。李妈妈跪在下方,将今日之事,包括沈清弦如何“意外”落水,秦二小姐如何震怒,容嬷嬷如何插手,一五一十地回禀,只是言语间,极力将此事往“意外”和“疏忽”上引导。
“……老夫人明鉴,确是老奴监管不力,未能及时修缮,才酿成此祸,惊扰了秦二小姐,老奴甘受责罚!”李妈妈以头触地,声音惶恐。
老夫人沉默地听着,捻动佛珠的手指平稳依旧。直到李妈妈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威压:“疏忽?监管不力?李妈妈,你执掌内院多年,便是这般‘疏忽’的?”
李妈妈浑身一颤,不敢接话。
“秦二小姐还在府中?”老夫人问。
“回老夫人,秦二小姐已先行回府,但留了话,待沈姨娘情况稳定,再行探望。”
老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传我的话,锦瑟院王氏,驭下不严,致使府中生出此等骇人之事,惊扰贵客,损我陆府声誉,即日起闭门思过,无我手令,不得踏出锦瑟院半步!一应庶务,暂由……沈氏协理,李妈妈,你从旁协助,若再出纰漏,严惩不贷!”
李妈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禁足王夫人?!让沈清弦协理庶务?!这……这惩罚……这安排……
“至于你,”老夫人目光落在李妈妈身上,“杖二十,罚俸半年,以儆效尤。现在,立刻去水榭,好生照看沈氏,若她再有半分差池,你便不用再来见我了。”
李妈妈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后背,磕头如捣蒜:“老奴……老奴遵命!谢老夫人开恩!”
她连滚爬爬地退出松鹤堂,只觉得天旋地转。老夫人此举,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风向已变!
风雪依旧肆虐,陆府上下,却因这一场“意外”的余波,暗流汹涌,格局悄然扭转。沈清弦躺在水榭的床榻上,听着窗外风雪的呜咽,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第一步,她走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