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绸小车载着沈清弦,穿过渐渐喧嚣起来的街市,重新驶回那朱门高墙的陆府。车厢内暖意犹存,却驱不散沈清弦心头那丝从安国公府带回来的、混合着希望与警惕的复杂心绪。秦姝的暗示如同在迷雾中点亮的一盏灯,慈安堂这个地名被她牢牢刻在心中。
然而,当她踏下马车,重新呼吸到陆府那熟悉的、带着压抑与脂粉香的空气时,现实的重压便瞬间回归。门房婆子例行公事地查验了对牌,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那眼神说不出是探究还是别的什么。
回到水榭小苑,周妈妈立刻迎了上来,接过她解下的斗篷,低声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清弦心头微沉:“怎么了?”
周妈妈示意小鹊去门外守着,这才压低声音急急道:“姑娘您刚走不到半个时辰,李妈妈就带着两个婆子来了,说是奉老夫人之命,例行巡查各院防火防盗,里里外外都‘仔细’看了一遍,连……连姑娘的妆奁和床榻都翻检了!”
沈清弦眸光骤然一冷。例行巡查?偏偏选在她出门的时候?还翻检了她的私人物品!这绝非巧合!
“可少了什么东西?”她声音平静,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那倒没有。”周妈妈摇头,脸上忧色更重,“她们动作还算规矩,没弄坏什么。但老奴瞧着,那架势不像寻常巡查,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沈清弦心念电转。她们在找什么?是她从库房账目中发现的那些线索的实物证据?还是……与萧执相关的物件?抑或是,想抓住她任何一点不规矩的把柄?
看来,她前往安国公府,以及近日在库房的“多事”,已经彻底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以至于连老夫人默许下的、表面的平静都难以维持了。
“小鸠呢?她当时在做什么?”沈清弦追问。
“小鸠?”周妈妈回想了一下,“她当时在院子里扫雪,李妈妈她们进来时,她就在一旁低头站着,没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在这种时候,毫无异常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小鸠是王夫人的眼线,李妈妈带队前来,她不可能不知情,却表现得如此平静,只能说明她要么早已将信息传递出去,要么……此事她本身就参与其中!
“我知道了。”沈清弦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依旧平稳,“妈妈,把我那件灰鼠皮袄子找出来,天气愈发冷了,该穿得了。”
她需要冷静,需要如同往常一样,不露丝毫破绽。
午后,沈清弦借口核对年节赏赐名单,再次去了库房。她需要确认,李妈妈的“巡查”是否也波及到了这里,以及张嬷嬷的反应。
库房一切如常,张嬷嬷见到她,脸上的笑容甚至比前两日更热情了几分,主动汇报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库存情况,绝口不提昨日沈清弦问起的“前朝孤本”之事,仿佛那场令人心惊的对话从未发生。
然而,沈清弦却敏锐地察觉到,库房内几个存放杂物的角落,有被轻微挪动过的痕迹。虽然对方尽力复原,但那细微的灰尘落点差异,逃不过她刻意观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