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
在瞬息万变的国际局势中，这几乎等同于宣判了死刑。
会议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
回家的路上，方振国一言不发，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秦战开着车，同样沉默。
那句“落后十五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弹道公式，她可以解决。
雷达……这个领先了整整一代的致命难题，她……真的可以吗？
车子停在了家门口。
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客厅。
客厅的灯亮着，温暖的光芒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们看到，温思淼趴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
她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白纸，小手里攥着几根彩色蜡笔，正专注地在上面涂鸦。
秦战和方振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涩。
无论外面是何等的惊涛骇浪，这里，似乎永远是宁静的港湾。
秦战换了鞋，轻轻地走了过去。
他不想打扰她，只想看看这个小家伙又在画些什么。
他蹲下身，视线落在那张画纸上。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那是一张巨大而又无比复杂的网。
无数的线条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某种混乱而又奇异的规律。
在网的正中心，淼淼用黑色的蜡笔，画了一只形态笨拙的大蜘蛛。
但奇怪的是，在这张巨网的四周边缘，她还用红色的蜡笔，画了许许多多只小蜘蛛。
每一只小蜘蛛，都通过一根单独的蛛丝，与中心那只黑色的大蜘蛛连接在一起。
这幅画，透着一种孩童特有的诡异和天真。
秦战的心，却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指着那副画，用尽可能柔和的方式问。
“淼淼，画的什么呀？”
淼淼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秦战，又看了看自己的画。
她的小嘴巴动了动，含混不清的音节，一个一个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好多……眼睛……”
“……一起……看……”
轰！
这几个简单的，甚至都算不上句子的词，落在旁边刚刚走近的方振国耳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好多眼睛！
一起看！
方振国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推开秦战，死死地盯着那副画！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蜘蛛网？不！这不是蜘蛛网！
大蜘蛛……是主控中心！
那些边缘的小蜘蛛……是分布式的接收单元！
每一只小蜘蛛都连接着中心……这是数据链！这是协同工作！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一幅儿童涂鸦！
这是一张“分布式协同孔“径雷达阵列”的构想图！
用无数个廉价、简单、功能单一的“小眼睛”，通过高速数据链协同工作，来模拟一个巨大、复杂、功能强大的“大眼睛”！
这……这完全绕开了对方“相控阵”的技术壁垒！
我们造不出那个昂贵复杂的“大眼睛”，但我们可以用成千上万个廉价的“小眼睛”去取代它！去超越它！
这是一条匪夷所思的道路！
这是一条天才到令人战栗的捷径！
这是一条……足以让我们从落后十五年，瞬间完成“弯道超车”的通天之路！
“哈哈……哈哈哈哈！”
方振国突然爆发出状若疯魔的大笑，老泪纵横！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一件绝世珍宝，将那张画着“蜘蛛网”的白纸从地上捧了起来。
“去研究院！快！回研究院！”
他冲着秦战嘶吼，抱着那张纸，疯了一样冲向门外。
就在方振国抱着那张足以改变国运的“蜘蛛网”，冲向黑夜中的实验室时。
研究院内部，某个阴暗的，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手，正在一部经过特殊加密的设备上，飞快地敲击着。
一行冰冷的文字，在屏幕上成型。
【红星研究院发现疑似神童，目标特征：女，四岁，痴傻……】
发送键被按下。
一道无形的电波，瞬间刺破夜空，飞向了遥远的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