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殖民船舱室内,空气凝固而冰冷,只有动力甲循环系统的轻微嘶鸣和外面“潜猎者”偶尔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仅凭动力甲头灯的照明,勉强勾勒出扭曲的管道、冻结的控制台和飘浮的、不知名用途的杂物轮廓。那股古老的气息混合着真空的绝对死寂,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多克指出的那条通道,倾斜向下,深不见底,仿佛通往星骸的心脏。求救信号依旧在断断续续地发送,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心跳。
“阿尔特斯,感知。”卡修斯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压得很低。
智库闭目凝神,几秒后睁开,眼中带着困惑:“灵能背景……很奇怪。没有明显的恶意,但有一种……深沉的悲伤,和一种被冻结的……希望?更深处,有微弱的能量源,非灵能,非亚空间,更接近……法伦身上的那种感觉,但更原始,更……‘粗糙’。”
凯尔也在感知。他的“初级协调者”权限让他对“守望者”相关的能量更加敏感。通道深处传来的,确实是一种与知识圣殿同源,但技术路线似乎有所分叉、更注重实用与生存的能量签名。它像是一簇在寒风中摇曳的、即将熄灭的篝火。
“决定吧,队长。”凯尔看向卡修斯,“留在这里,我们迟早会被它们找到。进去,可能是转机,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卡修斯的目光扫过被封住的入口,那里正传来更密集的刮擦声,显然“潜猎者”正在试图突破。“我们没有选择。多克,凯尔,前面开路。阿尔特斯,注意后方和灵能预警。保持最高警戒。”
小队再次移动,沿着倾斜的通道向下。通道壁上是厚厚的冰霜,冻结着一些无法辨认的铭牌和管线。重力在这里微弱而异常,方向感变得模糊。他们不得不启动动力甲的磁力靴,吸附在金属地面上艰难前行。
越往深处,那股粗糙的“守望者”能量感越强。终于,通道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严重变形的、由某种厚重合金铸造的气密门。门扉中央,一个由齿轮和发光晶体构成的古老标识虽然蒙尘,却依然可见——那是一个简化版的、与知识圣殿符号相似的多面体,但周围环绕着麦穗与星辰,少了几分超然,多了几分务实与开拓的意味。
求救信号,正是从这扇门后传来。
门旁有一个手动开启的转轮,被冰霜彻底冻住。多克上前,试图用激光切割器融化冰层,但效果甚微。
“让我来。”凯尔走上前,将新生之手按在冰冷的门扉上。他没有试图用蛮力,而是将意识沉入,尝试与门后那微弱的能量源建立连接。他传递出的不是命令,而是一种同源的、带着善意的共鸣——源自埃里奥斯的记忆碎片,源自他刚刚获得的那份“统御者”遗产的认可。
几秒钟后,门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生锈齿轮艰难转动的嘎吱声。紧接着,门扉边缘的冰霜碎裂,厚重的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足够一人通过。
一股比外面更加古老、带着尘埃和金属氧化气味的冷空气涌出。
门后,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圆形舱室。舱室中央,是一个被无数管线和发光晶体簇包裹着的、圆柱形的透明维生舱。维生舱内充满了淡蓝色的冷冻液,一个模糊的人形身影悬浮其中。
而在维生舱旁边,是一个仍在工作的、风格古老的控制台,屏幕上的光芒正是求救信号的来源。控制台旁边,堆放着一些密封的金属箱,上面有着与门上相同的麦穗星辰多面体标识。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在舱室墙壁上的,一套动力甲。
它并非死亡守望的黑色陶钢,也非“守望者”的暗银流线。这套动力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青铜色,造型更加厚重、棱角分明,带着黄金时代人类科技那种扎实、充满力量感的美学。甲胄表面有着麦穗与星辰的浮雕,肩甲上则是一个清晰的、从未在帝国记录中出现过的徽章——环绕星辰的麦穗,中央是那个简化的多面体。它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一位沉睡的古代骑士,虽然蒙尘,却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与岁月的重量。
“这是……人类黄金时代的动力甲?”多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保存得如此完好!这简直是活的历史!”
阿尔特斯的灵能小心翼翼地探向维生舱。“里面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探测。他的意识……像是在最深的冬眠中,被冻结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时间。”
凯尔则走向那个仍在运作的控制台。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用一种古老但能被死亡守望数据库基础语言模块勉强解析的文字写成的信息:
“……‘开拓者’号殖民船……遭遇未知时空乱流……坠毁于此……系统严重受损……维生能量即将耗尽……唤醒‘守护者’卡米洛(Kail)……需要外部能源注入……警告:检测到高维度静滞力场(标记:‘终末回响’)接近……此信息循环广播……愿人类之火种不灭……”
信息到这里开始重复。所谓的“寂静之歌”,在这些黄金时代的幸存者记录中,被称为“终末回响”。
“开拓者号……守护者卡米洛……”卡修斯重复着这些名字,目光凝重。他们发现了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活着的遗迹,一个人类在大远征时代之前就试图走向星海的证明。
“多克,检查那些箱子。阿尔特斯,维持警戒。法伦,”卡修斯看向凯尔,“你能与这个控制台,或者……维生舱里的那个人建立更深的联系吗?我们需要知道更多。”
凯尔将手按在控制台上。这一次,连接更加顺畅。控制台的系统远不如知识圣殿先进和排外,更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等待指令的忠诚仆从。更多的信息流入他的意识——开拓者号的航行日志片段(提到了一个名为“伊甸”的理想殖民地),坠毁后的挣扎,以及最后决定将唯一一名受过特殊基因改造和训练的“守护者”卡米洛置于深度冷冻,等待渺茫的救援,以保存船上的知识库和……一套名为“丰饶之星”的生态重启装置的技术蓝图。
同时,他也感知到了维生舱能量的枯竭。按照当前速度,最多还有几个标准时,维生系统将彻底关闭,里面的守护者卡米洛将真正死亡。
“他需要能量,”凯尔抬起头,“我们的动力甲能量包可以暂时维持他的生命,但不足以唤醒他。”
就在这时,阿尔特斯突然低喝:“它们进来了!”
只听通道方向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他们临时设置的封锁被强行突破!四道苍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入了通道,正向这个最后的舱室扑来!
“准备迎敌!”卡修斯瞬间举枪,占据舱门旁的有利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