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也怕惊醒了隔壁房间的卡洛琳和夏沃蕾。
“还没睡吧?”
“嗯。”
你轻声回应,撑着胳膊坐起来些,靠在床头。
你心里确实感到奇怪。
父亲深夜来访,通常只会简短地检查你和夏沃蕾是否盖好了被子,从不会这样坐下来谈话。
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夜风拂过窗棂的细微声响。
然后,他开口了,问出了那个让你更加疑惑的问题:
“告诉我,今天在仓库……你到底是怎么……怎么那么快就确定是老约翰做的?”
你看着他,在昏暗中努力分辨他眼中的情绪。
为什么父亲会问这个?
对你而言,那些线索——断裂的拖痕、只有内部人员才知晓的侧窗、指甲缝里的金属碎屑——它们就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彼此连接,指向唯一的结论。
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情吗?
就像水会往下流,火是热的一样,是显而易见的规律。
“因为——”
你试图组织语言,觉得这个问题本身似乎比指认凶手更让你费解。
“真相就在那里啊。地上的痕迹,窗台的灰,他手上的亮片……它们都拼在一起,指向的就是他。这……不是很明显吗?”
你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因为需要解释本就“显而易见”的事情而产生的轻微不耐。
你没有意识到,你这份基于超凡观察力和逻辑串联的“显而易见”,在常人看来,是何等的惊人甚至令人不安。
多纳泰洛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反驳或追问。
他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那是他深思时习惯性的小动作。
他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你的话,或者说,在消化你这种看待世界的方式。
终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巨大的身影在月光下仿佛一座山,但他的语气却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担忧的郑重。
“阿德里安。”
他非常非常缓慢地说,每个字都像是经过了仔细的斟酌。
“听着,孩子。对你来说‘明显’的东西……对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可能并非如此。甚至……可能是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或者……不愿接受的。”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你的眼睛,仿佛想将自己的担忧和告诫刻进你的脑海里。
“这种‘看见’事物的方式……它是一种天赋,非常了不起的天赋。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
“它也可能非常危险。它会让你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角落,触及别人不想被触及的秘密。答应我,孩子,在你足够强大之前……要谨慎地使用这份‘天赋’,好吗?”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那份沉重的关爱和隐晦的警告,像夜露一样悄然渗入这个平凡的夜晚。
你还不能完全理解他话里全部的深意,但你能感觉到,这次深夜谈话,似乎为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悄悄推开了一扇通往新维度的大门。
父亲看到的,或许不仅仅是儿子破获一起案子的能力,更是这种能力背后,那既可能带来荣光,也可能引向未知风险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