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椎滩的僵局,在血腥的冲突后,意外地陷入了一种疲惫而脆弱的平静。
反抗军主力“剑鱼二番队”的覆灭,如同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海只岛的脊梁上,让珊瑚宫心海麾下的力量元气大伤,短期内再也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主动进攻。锋芒受挫,她不得不暂缓攻势,舔舐伤口,重新积聚力量。
而幕府军一方,虽取得一场关键胜利,但九条裟罗深知这只是喘息之机。军中积弊已久,派系倾轧、纪律涣散的问题并未根除。她借着你带来的胜利余威,以雷霆手段大力整肃军纪,撤换无能将领,重新编练部队,整合那些原本阳奉阴违的力量。这个过程同样需要时间,无法一蹴而就。
于是,在八酝岛与神无冢之间那片名为名椎滩的广阔沙滩上,对峙的双方形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沙滩,却带不走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压抑。双方巡逻队偶尔隔滩相望,眼神警惕,却都克制着没有再挑起战端。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宁静中缓缓流逝。
然而,风暴总是在平静后孕育。
当珊瑚宫心海彻底解决了海只岛内部借败绩发难的不稳定因素,并带着一批紧急训练完毕的新兵,重返八酝岛前线大营时,这段短暂的休战期便正式宣告结束。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名椎滩。
但归来后的心海,面对的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战略抉择——是坚守名椎滩,还是退守八酝岛?
她独自站在军事沙盘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名椎滩那片空旷的区域。那里地势平坦,几乎无险可守,就像一片巨大的、暴露在猎人枪口下的开阔地。
幕府军掌握的神居岛崩炮,其威慑范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让任何坚守此地的部队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和实战压力。后勤补给线漫长而脆弱,极易被炮火切断,滩头泥泞难行,进一步加重了防守的负担。
选择坚守,意味着要将宝贵的、刚刚补充的新兵力量投入到这个“绞肉机”般的环境中,承受幕府军随时可能发起的猛攻和崩炮的远程打击,代价可能极其惨重。
但若选择放弃……就等于将进攻的主动权拱手让人。名椎滩是通往八酝岛的咽喉,一旦放弃,幕府军就能将前沿阵地推进至此,直接威胁八酝岛本土。海只岛将彻底陷入被动防御的态势,她苦心营造的反攻契机也将随之东流。
沙盘上的模型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拿起或放下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营帐内灯火摇曳,映照着心海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写满疲惫却依旧冷静的眼眸。她纤细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代表名椎滩的沙盘标记上,轻轻敲击着。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个让她遭遇滑铁卢的名字——千里佑。
他那神鬼莫测的用兵,那精准狠辣的反击,尤其是那完全违背常理、宛如预知般的伏击部署……
心海闭上眼,仿佛能透过沙盘看到对面军营中那个沉默而危险的身影。
她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像是在询问虚空中的对手,又像是在拷问自己的战略:
“千里佑……如果是你的话,手握崩炮之利,窥尽我军新败之疲态,你会怎么做呢?”
“是趁我立足未稳,以崩炮慑敌,再以精锐强攻滩头,一举突破?还是……会故意示弱,诱我深入,再度设下致命的陷阱?”
这一刻,名椎滩的沙盘仿佛变成了两位顶尖战略家隔空对弈的棋盘。
而心海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推算到对方可能的后手,尤其是那个深谙兵法、行事却往往出人意料的千里佑。
她的抉择,将决定海只岛反抗军未来的命运。
与此同时。
昏黄的灯光下,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九条阵屋中军大帐的中心。
沙盘上,八酝岛、神无冢、名椎滩的微缩地形清晰可见。代表幕府军的蓝色旗帜插在神无冢侧,尤其醒目地标识着三门神居岛崩炮的位置;代表反抗军的红色旗帜则密集地插在名椎滩后方,直指八酝岛。
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特有的咸涩和一丝未散尽的硝烟味,混合着墨水和羊皮地图的气息。
九条裟罗站在沙盘主位,双手按在盘沿,眉头紧锁。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名椎滩那片象征性的平坦沙地,仿佛要透过模型看到对面敌军真实的部署。你则立在她侧后方,身形隐在光影交界处,目光沉静,如同凝望深潭。
“一个月了。”
裟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心海带着新兵回来了。名椎滩这个烂摊子,她不会一直按兵不动。我们是该趁她立足未稳,主动出击,一举击溃其滩头力量,还是……?”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是进攻,还是继续固守,利用崩炮威慑?
你没有立刻回答。
你缓步上前,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空虚划,最终轻轻点在名椎滩上。
“裟罗将军。”
你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此地,是‘死地’,亦是‘生地’——对双方皆是。”
裟罗不禁侧目:“何解?”
“地形平坦,无险可守,易攻难守,此为其‘死’。然其扼控八酝岛门户,欲攻神无冢,必先过此滩;欲守八酝岛,亦必控此滩。失去此地,海只岛将彻底丧失战略纵深,门户大开,此为其‘生’。”
你指尖在代表名椎滩的沙砾上缓缓划过:
“心海深知此点。她此刻面临的抉择,与我们相同:守,则需承受崩炮巨力与随时降临的雷霆攻势,后勤压力倍增,新兵士气极易崩溃;退,则放弃最后一丝战略主动权,龟缩八酝岛,任由我们逐步压缩其生存空间,士气更为低落。”
“所以,她在等。”
九条裟罗接口,眼神锐利:
“等一个机会,或者……逼我们犯错?”
“正是。”
你微微颔首,指尖移向反抗军密集的旗帜:
“心海非庸才。她深知强攻神无冢无异于以卵击石,硬撼我军锋芒只会重蹈森山之覆辙。她擅长的,是‘借势’,是‘攻心’,是‘以奇胜正’。”
你抬眼看向裟罗:
“若我所料不差,她此刻必在沙盘前,推演着我可能的行动。”
裟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哦?那她认为你会如何?”
你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她会认为,我手握崩炮之利,兵锋正盛,最稳妥也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利用崩炮的恐怖威慑力,配合正面大军压境,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反抗军彻底碾碎在名椎滩这片泥泞之地。她甚至会预判我会主动寻求决战,毕其功于一役。”
“这难道不是最有效的方法?”
裟罗反问,语气带着军人的务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