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光亮都吞噬殆尽。
从乱葬岗的地下溶洞出来时，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冰冷的晨风卷着腐叶的气息，吹得苏凌月衣袂翻飞。
影一和其他影卫早已无声无息地退去，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荒凉的乱葬岗上，只剩下苏凌月和赵辰两人。
赵辰负手而立，背对着苏凌月，目光投向远处那座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巍峨皇城。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像是一把插在天地间的利剑，孤独地守望着这片充满罪恶与权谋的土地。
苏凌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一夜，她见识了影阁的庞大与恐怖，也见识了这个男人的深不可测。他就像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冰山，平日里露在水面上的只是那病弱无害的一角，而水面之下，却是足以撞沉任何巨轮的庞大与坚硬。
“赵辰。”
她开口唤他，声音有些沙哑。
赵辰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亮，仿佛两颗寒星。
“看完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看完了。”苏凌月点了点头，“但我还是不懂。”
“不懂什么？”
苏凌月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懂，一个被圈禁深宫、病了十五年的太子，是如何在皇帝和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这样一座庞大的地下王国的？”
“我不懂，那些在刀口舔血的死士，那些富可敌国的财富，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更不懂……”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你到底是谁？”
这不仅是她的疑问，也是她心中最大的恐惧。
如果眼前的赵辰真的只是那个病弱太子，那这一切根本无法解释。可如果他不是……那他又是谁？
赵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你觉得我是谁？”他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我不知道。”苏凌月摇了摇头，“你是那个在御书房咳血的孝子？还是那个在围场杀人如麻的修罗？亦或是……那个在听雨轩里煮酒论天下的棋手？”
“或许……都是。”赵辰轻笑一声，缓步向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轻轻拂去她发梢上沾染的一片枯叶。
“苏凌月，你相信重生吗？”
苏凌月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着他。
重生？
这个词，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也是她一切行动的根源。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最亲近的哥哥都不敢说。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你……”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什么意思？”
赵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玉佩。
一块……并不完整的玉佩。
玉佩只有一半，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是被什么利器生生斩断的。玉质温润，透着淡淡的青色，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
凤凰。
苏凌月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块玉佩……她见过！
前世，在她被挑断手筋脚筋、扔进地牢的那晚，赵弈曾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炫耀过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那是……苏家的传家宝！
是父亲当年随先帝征战时，先帝御赐的！
“这块玉佩……”苏凌月颤抖着手，想要去触碰。
“这是我母后的遗物。”赵辰的声音低沉而悲凉，“也是……我这一世，唯一的念想。”
“这一世？”苏凌月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赵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终于不再掩饰，流露出了一种……跨越了生死的沧桑与疲惫。
“苏凌月。”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