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那句冰冷的“谁说,我们要明着查了”如同一块寒冰,镇住了苏凌月心中那股因“催命符”而涌起的滔天怒火。
她猛地抬起头。
赵辰已经重新靠回了软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昏暗的轿厢中幽深莫测。他用一种近乎“恩赐”的口吻,轻描淡写地撕开了皇帝的阴谋,又用一种更冷酷的“同盟”姿态,将她牢牢地绑在了自己那辆战车之上。
他是在“共商对策”。
他也是在“下达指令”。
“我明白了。”苏凌月缓缓地,将那份沾着血腥气的卷宗(元后脉案)重新收入袖中。她没有再看他,只是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却也不得不低下的头颅。
“臣女……会‘病’得很好。”
“很好。”赵辰满意地闭上了眼,那副“忧思成疾”的病态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小安子,送苏神医……回府。”
……
青布软轿在黑甲卫那冰冷的、不带半分情感的“护送”下,穿过了半个天启城,再次停在了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府邸门前。
镇国将军府。
不,现在是“太保府”了。
府门上的封条早已撕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尊更森然、更沉默的黑甲卫。他们是皇帝的眼睛,日夜不休地“监视”着这座“功高盖主”的囚笼。
苏凌月在苏战的搀扶下,走下了软轿。
“月儿。”苏战的声音沉闷,充满了压抑的屈辱。
“哥。”苏凌月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很轻,“换上你的‘脸’。从现在起,你只是‘影十一’。”
苏战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张平凡的人皮面具,重新戴上。
苏凌月也在那两名黑甲卫冰冷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回了清风苑。
她挥退了云香,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房门。
她“病”了。
她要“病”得比赵辰更重,比皇帝……更“无可救药”。
她就这么在内室里枯坐了一日。
直到夜色,再次如浓墨般,笼罩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府邸。
“咚、咚。”
一声极轻的、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苏凌月猛地睁开了眼:“谁?”
“月儿。”门外传来的,是父亲那沙哑的、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声音,“……是我。”
苏凌月的心猛地一颤。
她没有让“影十一”去开门。她亲自走过去,拉开了那扇门。
苏威就站在门外。
他没有穿那身刺眼的“太保”朝服,也没有穿那身带血的戎装。他只穿着一身最寻常不过的青布常衫。他高大的身躯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佝偻。
他那双本该亮如鹰隼的虎目,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疲惫与灰败。
“父亲。”苏凌月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能……进去坐坐吗?”苏威的声音很轻。
苏凌月侧过了身。
苏战的身影从屏风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摘下了面具,那双赤红的虎目死死地瞪着父亲。
“父亲!”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您……您就这么‘认’了?!‘太保’?!‘兵权’?!他赵隆……”
“住口!”苏威厉声喝断了他。
这是他“凯旋”之后,第一次对儿子发火。
苏战的身体猛地一僵,那股滔天的怒火,在父亲这声威严的喝斥下,竟……化作了无尽的“屈辱”和“不甘”。
“父亲……”
苏威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内室,走到了苏凌月那张简陋的梳妆台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块被苏凌月随意丢在台面上的……“金鹰令牌”。
他看着那块令牌,看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