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板车那粗糙的木轮碾过青石板的、急促而又沉重的声音。
苏凌月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地看向巷子口。
只见几个穿着衙役服饰、却用厚布蒙住了口鼻的男人,正吃力地拖着一辆板车。车上……没有货物,而是堆着三具用破草席胡乱包裹的、早已僵硬的……尸体。
“快!快点!城西的‘贫民窟’都快倒空了!”
“妈的!这鬼天气!这瘟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瘟疫!」
苏凌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前世,就是这一年!
承恩殿血案之后,苏家“惨死”之后……
一场空前绝后的瘟疫,席卷了天启城!
高热不退,浑身红疹,咳血而亡!
短短三月,天启城……十室九空!
“月儿!你疯了!快回来!”
苏战高大的身影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拖回密道。
“哥!”苏凌月猛地回头,那双充血的眸子里,迸发出了苏战从未见过的、近乎癫狂的“光”!
“是‘红疹疫’!”她嘶哑地喊道,“是前世那场……死了几十万人的‘红疹疫’!!”
“什么?!”苏战浑身一震。
“我……我有药方!!”苏凌月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领,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我记得那张药方!是‘药王谷’的方子!”
“金银花!连翘!还有……还有‘地龙’!!”
“哥!”她猛地抬起头,那张平凡的面具下,那双眼睛亮得骇人,“这是……这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苏战被她吼得一愣,“这是瘟疫!是地狱!”
“是地狱,也是‘筹码’!”苏凌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奋。
就在这时。
巷子口,传来了一阵与这片“地狱”格格不入的……“感恩戴德”之声。
“三皇子殿下!您……您真是活菩萨啊!”
“殿下!求您……求您再施舍一点药汤吧!我家的娃……快不行了啊!”
苏凌月和苏战猛地回头。
只见巷子口那片混乱的街角,竟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巨大的粥棚。而那个本该被“禁足”在府、沦为“笑柄”的三皇子赵弈,此刻……
竟穿着一身最朴素的青色布衣,亲自站在棚下,满脸“悲悯”地,为那些跪倒在地的、染病的灾民……施药!
他施的,是那些太医院开出的、根本无用的“清火汤”!
“诸位乡亲……”赵弈的声音沙哑,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仁慈”,“本王……虽被奸人所害,禁足于府。但……但见不得我大夏子民受此苦难!”
“本王……愿倾尽所有,与诸位……共渡难关!”
“殿下仁德!!”
“殿下……您才是真正的储君之选啊!!”
灾民们痛哭流涕,跪倒一片。
苏战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气得浑身发抖。“他……他竟敢……他竟敢在这个时候……沽名钓誉!他……”
“哥。”苏凌月的声音,在这一刻,反而……彻底地、冰冷地“安定”了下来。
她缓缓地,推开了苏战的手。
「赵弈……」
「你用我苏家的血,铺平了你的路。」
「现在……你还想用这几十万百姓的命……来为你自己……‘镀金’吗?」
她缓缓地转过身,重新走回了那片属于“影子”的黑暗密道。
“哥。”
“备笔墨。”
苏战一愣:“月儿?你……你要做什么?”
苏凌月没有回头。她只是缓缓地抬起手,用那只沾满了血污和灰尘的手,抹去了那张“影十二”面具上的……最后一丝“软弱”。
“赵弈想当‘菩萨’。”
她的声音在幽暗的甬道中回荡,冰冷,而又残忍。
“我偏要……”
“……在这场瘟疫里……”
“……把他打回‘地狱’。”
「我需要……」
「……再见赵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