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
苏凌月那两个冰冷的、带着怜悯的字,如同两块寒铁,砸在乙字库这间死寂的石室里,久久没有回音。
苏战那高大的身躯在剧烈地颤抖。他不是在害怕,他是在……愤怒。一种在看清了这桩尘封了十几年的、灭绝人性的阴谋后,所爆发出的、滔天的、恨不得将这天都捅个窟窿的怒火!
“畜生……畜生!!”
他猛地回头,那双充血的虎目死死地锁住了那扇通往东宫的黑铁门,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阴影,将那个“同病相怜”的太子赵辰生生撕碎。
“他妈的……他早就知道了!”苏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困兽,“他早就知道了他母后是怎么死的!他却……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毒妇在凤位上坐了十几年!”
“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他猛地一脚踹在身旁的黑铁书架上,“砰——”的一声巨响,那沉重无比的书架竟被他踹得生生移开了半寸!
“他把我们当成了他复仇的‘刀’?!他让我们来挖他母亲的坟?!他这个不忠不孝、冷血无情的畜生!!”
“哥。”
苏凌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间斩断了苏战的暴怒。
她缓缓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将那份沾满了十几年冤屈的《元后脉案》……重新包好。她的动作很慢,很稳,像是在包裹一件神圣的祭品。
“你错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那张平凡的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眸子在烛火下亮得骇人。
“他不是‘不孝’。”
“他是在‘忍’。”
她缓缓踱步,肩胛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这股痛楚,却让她的大脑清醒得可怕。
“他忍了十几年。从一个亲眼目睹母亲被慢性毒杀的稚童,忍成了一个在所有人眼中‘病入膏肓、不足为惧’的废物太子。”
“他忍到……他那位‘好父皇’,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他忍到……他那位‘好继母’,以为自己早已高枕无忧。”
苏凌月猛地回头,那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刺向苏战。
“哥,你以为,光凭这本脉案,就能扳倒一个‘中宫皇后’吗?”
苏战的呼吸猛地一滞。
“不能。”苏凌月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声音冰冷而又残忍。
“这上面的‘证据’……”她指了指那包脉案,“……太‘干净’了。”
“‘乌头’与‘川芎’相克,这是医理。但那三百斤‘安神香’,早已烧成了灰。那个唯一敢在脉案上留下‘牵机’二字的太医院学徒吴庸,也早已‘醉酒失足’,成了一具枯骨。”
“我们手里有的,”苏凌月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是一个‘死人’的‘猜测’,和一个‘死人’的‘账本’(四海通商)。”
“我们缺一个……‘活口’。”
苏凌月缓缓地转过身,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个被苏战踹得歪斜的、属于“开元十三年”的黑漆木盒上。
那里面倒出来的,除了账目和脉案,还有……一叠叠更琐碎的、毫不起眼的“内务府杂记”和“宫人调派”的记录。
“哥。”她的声音里不带半分情感,“帮我找。”
“找什么?”
“找……开元十三年,所有伺候过元后的宫女、太监……他们的‘下落’。”
苏战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
兄妹二人不再多言。他们扑向了那堆早已泛黄的故纸堆,如同两只在坟墓里疯狂刨食的饿狼。
一盏茶的功夫后。
苏战将一份“宫人调派”的记录,重重地拍在了苏凌月面前的地上。
“月儿,你看。”他的声音干涩,“全……全‘处理’干净了。”
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罗列了近百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