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月缓缓抬起眼，目光第一次如利刃般直直射向苏轻柔。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让苏轻柔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垂下了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就怕了？」苏凌月心中冷笑。
她收回目光，转向那传旨太监，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惶恐，反而露出一个极淡的、悲悯的笑容。
“公公误会了。凌月并非对陛下不满，更不敢对圣旨不敬。”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缥缈的哀戚，“只是，这桩婚事，凌月不能接。”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你疯了！”苏威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就要呵斥。
“姐姐！”苏轻柔也惊呼出声，仿佛被她的大逆不道吓坏了。
“苏大小姐！”太监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起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抗旨不遵，可是灭族的大罪！”
苏凌月却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心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透过这雕梁画栋，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
“因为，我昨夜做了一个梦。”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诡异的寒意，让喧闹的正厅瞬间安静下来。
“我梦见我接了这道圣旨，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可大婚当夜，三皇子府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梦见父亲、母亲、哥哥……所有苏家的人，都被捆绑着，押赴刑场。监斩官宣读的罪名，是通敌叛国。”
“我梦见三皇子赵弈，亲手递给我一杯毒酒，他说，苏家挡了他的路。”
“我还梦见……”苏凌月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泣音，她猛地跪倒在地，朝着苏威的方向重重叩首，额头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父亲！女儿梦见，我苏家因这桩婚事满门抄斩，无一幸免！此乃不祥之兆，是上天在警示我们啊！这桩婚，接不得！为了苏家上下三百余口的性命，女儿拒不接旨！”
她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劈在每个人的心头。
正厅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威怔在原地，看着跪在地上、身体不住颤抖的女儿，脸上的怒气早已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柳氏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
苏轻柔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她死死地盯着苏凌月的背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知道？不……不可能，她只是在胡言乱语！」
那传旨太监也被这番诡异的说辞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反应。他捧着那卷明黄的圣旨，只觉得手中之物此刻竟变得无比滚烫。
整个正厅，只听得见苏凌月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声。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是柳氏身旁的茶几上，一只白玉茶杯的杯盖，因她无法抑制的颤抖，滑落在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