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面圣(1 / 2)

安邑的宫室,与其说是皇宫,不如说是一处稍大些的官衙略作修葺而成。低矮的宫墙斑驳陆离,殿宇的漆色暗淡剥落,连守卫的羽林郎也大多衣甲陈旧,面带菜色,强打着精神站立,却难掩一股颓唐之气。这与吕布记忆中雒阳南宫的巍峨壮丽、长安未央宫的恢宏气象,简直云泥之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和压抑感,无声地诉说着天子和朝廷所遭受的屈辱与困顿。

在董承的引导下,吕布解下佩剑,卸去甲胄,只着一身玄色深衣,步入所谓的“德阳殿”。殿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几位公卿大臣分列两侧,目光复杂地投向这位新近抵达、并以雷霆手段诛杀李乐而震动安邑的边地将领。他们的眼神中有审视,有好奇,有期待,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警惕与不安。

吕布目不斜视,步伐沉稳,来到御阶之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同无数细密的针。他依照前夜任红昌(貂蝉)紧急提点、并由陈宫再次核对的礼仪,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清晰,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臣,镇东将军、领并州牧、假节钺,吕布,奉诏觐见。陛下万岁!”

御座上的少年天子刘协,身形略显单薄,穿着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旧龙袍,脸色带着些许营养不良的苍白。他经历了董卓的暴虐、李傕郭汜的颠沛,早已不是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孩童。此刻,他看着阶下这位英武逼人、名声赫赫的将军,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袍袖,眼中既有劫后余生者对强力的渴望与依赖,又有一丝深藏的、几乎本能的畏惧。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吕爱卿平身。朕……朕在长安时,便久闻将军于并州屡破胡虏,威震塞外,乃国之栋梁。今又不辞辛劳,千里勤王,诛除悖逆,安定地方,朕心甚慰。”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措辞却相当得体,显然是经过身旁近侍或公卿的预先提点。

吕布依言起身,垂首恭立,朗声回应,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保境安民,乃边将本分;诛除国贼,更是人臣大义!臣恨不能早日扫清寰宇,迎奉陛下还于旧都,重振汉室威仪!致使陛下蒙尘,宗庙受辱,是臣等之过!”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自己过往的功绩,又表达了强烈的忠心和未来的志向,姿态放得极低,将君王受辱归咎于臣子未能尽力,听得殿内不少老臣微微颔首,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刘协似乎也被这番话触动,眼圈微微发红,语气真切了几分:“爱卿忠勇,朕已知之。如今国家多难,奸佞未平,正需倚仗爱卿这等忠臣良将。”

这时,太尉杨彪出列,语气较为持重:“吕将军忠心可嘉。然安邑地小粮寡,非久居之地。不知将军于迎奉陛下还都之事,有何高见?”这是个试探,既问能力,也问意图。

吕布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从容应对:“回太尉,雒阳经董卓之乱,残破不堪,宫室尽毁,恐难 入驻。并州、河内,乃臣驻防之地,粮草稍足,可为陛下暂歇之所。然此皆权宜之计。臣已命部下加紧探查雒阳情形,并广筹粮秣,修缮道路。待时机成熟,必当奏请陛下,择吉日,备法驾,风风光光重返东都!眼下首要之务,乃是肃清安邑周边,确保圣驾绝对安泰,绝不容李乐之辈惊扰之事再度发生!”

他并未提出立刻迁都自己的地盘,而是给出了一个看似稳妥、以天子安全为重的渐进方案,并将话题引回自己刚刚建立的“功绩”上,暗示只有他才能提供真正的保护。

董承见状,也出言帮腔:“陛下,吕将军所言极是。如今城外诸军混杂,唯吕将军所部军纪严明,战力卓着,足可倚为干城。有吕将军在,陛下可安枕矣。”他急于巩固与吕布的“联盟”,为自己增添政治资本。

刘协看着阶下英武的吕布,听着他沉稳有力的承诺,再对比此前李傕郭汜的跋扈和白波贼的骚扰,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一种久违的、微弱的安全感悄然滋生。他点了点头,声音也坚定了些许:“如此,便有劳吕爱卿多多费心。朕…朕便将安邑防务,暂托付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