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兰姑姑捧着鎏金托盘进来探望宜修。
兰姑姑目光先扫过床榻边的剪秋、绘春,又落在摇篮里熟睡的弘晖身上,唇瓣动了动,先躬身行了个礼:“奴婢恭贺福晋平安诞下嫡子,贺小阿哥吉诞。”
宜修靠在枕上,刚喝过参汤的脸色透着几分血色,昨日梦魇的寒意还没散尽。
抬眼看向兰姑姑,见她眼神闪烁,话只说半截,便知有事。
当下不动声色地抬手,对剪秋、绘春道:“你们先去外间守着,谁来都不许进来。”
“是。”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殿内只剩三人,兰姑姑这才上前两步,将托盘放在床边矮几上,盘里是块明黄绸缎,裹着枚羊脂玉锁,上面刻着“弘晖”二字,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
“福晋,昨夜您睡去后,御前女官梅菉姑姑瞧过小阿哥,不一会儿御前便给小阿哥赐了名——大名弘晖,小名寿祜,取自《诗经》‘曾孙寿考,受天之祜’,是盼小阿哥长命百岁呢。”
宜修抬手抚过玉锁上的刻痕,冰凉的玉温贴着皮肤,心里却“咯噔”一下。
寿祜…这名字听着吉利,但她一想到梦里弘晖夭折的模样,就觉得这“寿”字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皇阿玛有心了,只是这小名……我瞧着还是喊弘晖顺口些。”
兰姑姑点点头,却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宜修耳边:“福晋,奴婢与梅菉姑姑私下有两分交情,透露了一件事儿:万岁爷如此,乃是小阿哥的眉眼……瞧着跟太子有两分像,可仔细看,更似太子的嫡兄。”
“嫡兄?”宜修猛地攥紧玉锁,怪不得小名是寿祜!!仁孝皇后赫舍里与皇上的嫡长子,名唤承祜!
弘晖竟像他?这一念头炸得她脑子发懵,转瞬又冷静下来:
弘晖出生不过一日半,皇阿玛就收到消息,还特意赐名“寿祜”,后宫岂不是……
“这事儿,宫里……”宜修的声音发紧,眼底掠过一丝警惕。
“梅菉姑姑说,皇上会亲临洗三宴,宫里的娘娘们多半都知道了。”兰姑姑垂着头,不敢看宜修的眼睛,“奴婢想着,这事关系重大,得跟福晋说一声。”
宜修沉默了,目光盯着弘晖的面庞,与前世并无二样,依旧是眉眼开阔,鼻梁也高挺。
受柔则起舞的刺激,自己胎气大动,弘晖出生便体弱,面色过于白皙,养到两岁才有肉色,莫说洗三,便是抓周都没大办,外人自然不晓得弘晖的样貌。
如此说来,弘晖的样貌像承祜……也不是没可能。只是承祜早夭,太子如今又身陷储位之争——弘晖顶着这张相似的脸,生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得帝王亲自赐名,这“风头”也太盛了。
宫内外这些人,会容得下一个“像极了仁孝皇后嫡子”的嫡孙?
脑海浮现想起梦魇里弘晖高烧不退的模样,想起前世午夜梦回的思念,心口的疼又涌了上来。
这一世,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兰姑姑,”宜修抬眼,眼底的慌乱已被坚定取代,“你回去跟梅菉姑姑说,皇阿玛恩典,我铭记于心,往后定好好教养弘晖,不辜负皇阿玛的期望。”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还有,你取些银钱送给梅菉姑姑,往后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