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舟在破碎的幽海虚空中静静悬浮,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宁静。母巢能量节点被摧毁后,那令人心智摇曳的背景噪音似乎减弱了些许,但更为深沉的不祥之感,却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弥漫开来。众人抓紧这宝贵的时间调息,处理着方才激战留下的痕迹与体内残余的污秽气息。
玉璃闭目凝神,冰蓝色的龙力在她周身流转,修复着与那些暗紫色触手硬撼时带来的细微震荡。幽梦的身影似乎比之前更淡了一些,连续催动净化之力对她如今的魂体消耗不小,她正汲取着骨舟上渊族磷光中微薄的能量。铁牛则吭哧吭哧地用一块浊铁布擦拭着他那面饱经风霜的铁门盾牌,暗红拳套上的火焰纹路也略显黯淡。
李凡刚检查完系统提示里那个意义不明的“‘晦’污染原始样本采集许可”,正琢磨着这玩意儿该怎么用,会不会又是个坑,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压抑怒意的窸窣声。
他转头看去,只见阿蛮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调息,而是站在骨舟边缘,双手紧紧握着栏杆。她那双平日里清澈灵动的野性眼眸,此刻正死死盯着幽海中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扭曲血管般的污秽能量残留,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她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刻着古老巫纹的骨笛,正散发着微弱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热波动。
“阿蛮?”李凡走到她身边,语气带着询问。这姑娘一向直率爽朗,此刻这般隐忍压抑的模样,着实少见。
阿蛮闻声,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但眼中的怒火与一丝……深切的悲恸,却难以完全掩饰。“凡哥。”她声音有些沙哑,伸手指向那些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污秽残留,“你看这些玩意儿,像不像……像不像我们南疆雨林里,那些吸饱了人血、疯狂蔓延的诅咒血藤。”
她的比喻带着浓烈的个人情感色彩,让李凡微微一怔。他仔细看去,那些暗紫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污秽能量,其扭曲蔓延的姿态,以及那汲取周围一切生机与灵气的特性,确实与阿蛮描述中那邪恶的植物有几分神似。
“血藤峒……”阿蛮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那声音里浸透的恨意,让一旁的玉璃和幽梦都悄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她。“我们巫祭族,世代守护南疆祖祭坛,平衡雨林生机,与世无争。可血藤峒那帮该被万虫噬心的畜生,他们信奉邪术,用活人修士做‘人药’,喂养他们那邪恶的血藤。”
她的话语如同打开了闸门,一段充满血腥与抗争的往事倾泻而出。
“他们为了壮大血藤,扩张地盘,不断袭击我们的寨子,掳走我们的族人,男的被直接钉在血藤上,哀嚎着被吸干精血元气,变成枯骨。女的……女的则被他们用邪法改造,变成孕育血藤种子的‘母体’,在无尽的痛苦中扭曲死去……”阿蛮的声音带着哽咽,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我的阿姐……她就是为了保护我和几个年幼的族人,被血藤峒的‘藤鬼婆婆’亲手抓住……我亲眼看着她……看着她被那些血色的藤蔓钻进身体……最后……”
她说不下去了,猛地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那刻骨铭心的惨剧,即使过去多年,依旧是缠绕在她心头的噩梦。
李凡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能感受到那单薄肩膀下蕴含的巨大悲痛与力量。玉璃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她虽为龙族,高高在上,但对于这种族群的苦难与亲人的逝去,亦能感同身受。幽梦飘近了些,无声地散发出微弱的安抚魂力。
片刻后,阿蛮用力抹了把脸,重新转过头,眼神变得更加坚毅,甚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我们巫祭族拼死抵抗,但血藤峒的力量增长太快,他们的血藤……仿佛得到了某种邪恶源头的加持,不仅威力惊人,更能污染土地,扭曲生灵。我们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固守最后的圣地——巫祖祭坛。”
她看向李凡,眼神灼灼:“凡哥,你猜怎么着。后来我们族中一位牺牲自己、以灵魂潜入血藤峒禁地探查的先祖残魂带回了一个消息。血藤峒的首领,‘藤鬼婆婆’及其核心长老,他们早已不是纯粹的人类修士,他们的心脏,被一种来自天外的、充满寂灭与腐朽气息的‘种子’取代了,那‘种子’……散发着和这片幽海,和那些‘晦’的造物,一模一样的气息。”
此言一出,骨舟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李凡瞳孔一缩:“你是说……血藤峒的高层,体内有‘晦’的种子。”
“没错。”阿蛮斩钉截铁地说,“那‘种子’赋予了他们操控和强化血藤的力量,也让他们的性情变得更加残忍嗜杀,充满了毁灭欲。他们疯狂攻击我们,不仅仅是为了资源和地盘,更重要的目标,是我们巫祭族世代守护的巫祖祭坛。”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肃穆:“族中最古老的预言记载,祭坛之下,封印着一道连接着‘虚无之源’的裂隙。那裂隙……据先祖推测,很可能与‘晦’的降临有关,是此界一处极其古老薄弱的节点。血藤峒,或者说他们体内的‘种子’,想要打破祭坛封印,释放或者接引更多的‘晦’之力量。”
线索再一次被串联起来,而且这一次,直接指向了遥远的南疆。
李凡摸着下巴,眼神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如此说来,南海鲛绡宫勾结司徒獠,图谋龙族封印。南疆血藤峒被‘晦’的种子寄生,试图打破巫祖祭坛封印。再加上这北冥幽海深处的远古龙渊封印……这‘晦’的触手,伸得可真够长的,布局也够深远的。”
他看向阿蛮,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看来,你们南疆和这片幽海,早就被同一根看不见的线给串起来了。对付血藤峒,不仅仅是你们巫祭族的生存之战,也是对抗‘晦’的一部分。”
阿蛮重重地点头:“是的,凡哥。所以我离开南疆,游历四方,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救治族人的方法,更是为了寻找盟友,寻找能够对抗‘晦’的力量。遇到你,还有大家……我觉得,我们巫祭族的希望,或许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