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凌晨四点,仿若被一层死寂的幕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万籁俱寂。整座城市沉浸在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之中,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每一寸空气里,肆意蔓延。街边的树木像是被冻僵的卫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干枯的枝桠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更添了几分凄凉与孤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旋即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衬得这夜愈发清冷。
煤市街后巷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那便是李三。他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衫,根本抵御不了这刺骨的严寒,冷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割过他的肌肤。李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试图从自己的怀抱中汲取一丝温暖,可这不过是徒劳。
他的手哆哆嗦嗦地伸进兜里,摸出那仅剩的半块窝头。这窝头原本就坚硬如石,经过一夜的寒冷,更是变得像铁块一般。李三小心翼翼地将它掰成三瓣,每一下动作都显得极为艰难,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先拿起最小的那一瓣,缓缓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来。由于饥饿过度,他的口腔干涩,唾液分泌得极少,那一小块窝头在嘴里就像一把沙子,粗粝难咽。李三只能强忍着,含着它,盼望着它能在口中慢慢化开。这一刻,那干涩的口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香油的味道,那曾经熟悉的醇厚香气,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尝过真正的香油了,记忆中的香味在脑海中愈发浓郁,却也让他此刻的处境显得更加凄凉。
兜里的三个铜子儿不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这声音传入李三的耳中,却像是为他奏响的送终小锣,声声催命。李三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如果今天再找不到活儿干,开不了张,就把剩下的两瓣窝头也吃掉。在这饥寒交迫的绝境中,能做个饱死鬼,似乎也成了一种难得的慰藉。
随着黎明的曙光悄然穿透厚重的夜幕,北平城从沉睡中缓缓苏醒。李三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晃晃悠悠地朝着天桥的方向走去。一夜的饥寒交迫让他的身体愈发虚弱,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仿佛是在攀爬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中依然闪烁着一丝不甘与倔强,宛如寒夜中摇曳却未熄灭的烛火。
终于,他来到了天桥。此时的天桥早已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仿佛是一锅正在沸腾的饺子,热气腾腾。卖糖葫芦的小贩扯着嗓子高声吆喝着,那充满韵律的叫卖声在空气中回荡,如同一首欢快的市井歌谣,引得孩子们纷纷围拢过来,他们那纯真无邪的脸上满是渴望与期待,眼睛紧紧盯着那一串串红彤彤、裹着晶莹糖衣的糖葫芦,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拉洋片的艺人则不停地敲着小锣,清脆的锣声此起彼伏,成功吸引着路人的目光。艺人们口中还不时喊着各种新奇有趣的话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洋片中的奇妙世界,让人们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还有那些赤膊的摔跤大汉,他们袒露着结实的胸膛,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们拍着自己的胸脯,发出砰砰的响声,那声音如同战鼓擂动,展示着自己的强壮与力量,似乎在向众人宣告他们的无畏与豪迈。
李三缩着脖子,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般小心翼翼地钻进人群中。他并非是来这里寻找工作机会的,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蹭一点人群中的热气,让自己那几乎被冻僵的身体能够稍微暖和一些。同时,他也对老周的说书充满了期待,想要听听老周又会带来怎样精彩绝伦的故事。老周在这一带可是赫赫有名,堪称是天桥的 “爆款机”。他那张嘴仿佛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能把死蛤蟆说成活貂蝉,无论是多么平淡无奇的故事,从他口中讲述出来,都能变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让人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故事之中,亲身经历着那些传奇的情节。
老周的摊位前早已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李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只见老周身着一袭灰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把醒木,端坐在桌前,神情悠然自得。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眼神仿佛能洞悉每个人的心思,让人们的注意力瞬间被他吸引。突然,老周猛地一拍醒木,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这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瞬间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声,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等待着老周开口。
老周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列位看官可知?徐大总统府里藏着一件镇宅之宝 —— 宋拓《兰亭序》!”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古钟长鸣,在空气中回荡。这句话一出口,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讶的唏嘘声。人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震惊与好奇的神色,纷纷猜测着这宋拓《兰亭序》的来历和价值。老周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接着说道:“相传帖里夹着宋徽宗亲笔‘密笺’,按图索骥,半壁江山的遗金唾手可得!” 这一番话更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们的耳边炸响,众人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欲望的光芒,仿佛那半壁江山的遗金已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李三听到这番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差点噎死。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徐世昌那威严而又冷峻的面容,这位跺跺脚就能让前门楼子抖三抖的大军阀,在北平城可是权势滔天,威名赫赫。他的书房戒备森严,简直连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偷他的镇宅之宝了。李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实现。
然而,老周接下来的讲述却愈发绘声绘色,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水晶狐狸镇纸,黑钻眼珠子夜里会走”“三道洋锁、一道生死门”,这些充满神秘色彩的描述,字字如同一把把锐利的钩子,往李三的耳蜗里钻,挠得他心里直痒痒。李三只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神秘的水晶狐狸镇纸和重重机关守护的书房,一种莫名的冲动在他心中悄然滋生。就在这时,小翠炸油条时那熟悉的 “滋啦” 声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现实。那是铜板掉进沸油里的响声,清脆悦耳,却又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和熟悉。李三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想起了小翠那如花般的笑靥,想起了她那虽然泼辣却又充满关怀的话语,更想起了自己对她的承诺。
小翠是隔壁炸油条的姑娘,她身材苗条,一条蓝布围裙恰到好处地裹着她的腰身,宛如水葱般婀娜多姿。她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成月牙,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让人如沐春风。可她骂起人来也毫不含糊,那带着花椒味的话语,虽然尖酸刻薄,却又让人觉得真实可爱。李三欠她三个月的房租,合计两块大洋。这笔钱对于如今的李三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昨晚,小翠叉着腰堵在他的门口,杏眼圆睁,怒声说道:“李三,明儿再不交租,把你那破铺盖扔永定河喂王八!” 李三满脸赔笑,讨好地说道:“翠儿,别急,哥就要发财了。” 小翠听后,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说道:“发你大爷的棺材财!” 然而,李三心里清楚,小翠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的内心却十分善良。夜里,她曾偷偷地给李三送过姜汤,姜切得跟纸一样薄,那丝丝暖意不仅温暖了李三的身体,更温暖了他的心。李三深知,自己对小翠早已情根深种,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给她幸福。而要实现这个愿望,就必须要有足够的钱财,此刻,那传说中的宋拓《兰亭序》和半壁江山的遗金,在他眼中仿佛成了实现梦想的希望之光。
老周的说书进入了高潮部分,他的声音愈发激昂,表情也愈发丰富,手中的醒木再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谁若能摸到那拓本,金山银山随便搬!可惜呀,徐府深似海,飞贼也发愁!” 老周的话语中充满了遗憾与感慨,仿佛在为那些想要偷取拓本却望而却步的人叹息。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有人摇头,有人撇嘴,大家都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当是老周在说一段荒诞离奇的故事。
然而,李三却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突然像被雷劈了腚一般,蹭地蹿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劈叉:“老子就不信邪!三月初五之前,老子把拓本摆在天桥当桌板,让大伙儿踩着听书!” 这一番豪言壮语喊出口,全场瞬间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被李三的疯狂举动和大胆言辞惊呆了,他们纷纷转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李三,仿佛在看一个疯子。老周也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李三,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主动跳进油锅的蚂蚱,充满了戏谑与嘲讽。
短暂的寂静过后,众人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猛烈的爆笑,那笑声仿佛要将整个天桥掀翻。有人甚至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们纷纷对李三指指点点,嘴里说着各种嘲讽和奚落的话语。“燕子李三,买根绳子吊脖子去吧,别死在徐府门口,脏了人家石狮子!”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充满了恶意与轻蔑。紧接着,有人随手扔给李三两个铜子儿,那铜子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叮当作响地落在李三的脚边,仿佛是对他的一种施舍和侮辱。
李三却像是没有听到众人的嘲笑和讽刺一般,他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两个铜子儿,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铜子儿发出清脆的叮当脆响。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不羁的笑容,大声说道:“谢了哥儿几个,等老子娶媳妇,请你们吃喜糖!” 说完,他挺直了腰板,挤出了人群,向着远处走去。他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单薄,但却又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坚定与决绝。背后,嘘声和嘲笑声依然不绝于耳,但李三却丝毫没有在意,此刻,他的心中只有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那便是偷取宋拓《兰亭序》,实现自己的承诺,迎娶小翠。
小翠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开始为新一天的营生做准备。她熟练地将头天晚上和好的面团从冰箱里取出,那面团在低温的作用下,变得紧实而有韧性。案板上撒满干面粉,她把面团放置其上,面团上也均匀地沾上了面粉。随后,她拿起擀面杖,双手有节奏地推动着,将面团擀成筷子尖般厚度的长条,动作娴熟而流畅,每一下都恰到好处,仿佛这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本能反应。两端不规整的部分被她利落地切掉,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流露出对完美的执着追求,仿佛这小小的油条也承载着她对生活的期许。接着,她将长条切成小段,再用刷子轻轻扫去余粉,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准备妥当后,她拿起筷子,每隔一个小段就打上水线,然后将两个小段一组摞起来,最后用筷子用力压实,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街边的炉灶上,一口大铁锅被烧得滚烫,里面的油已经开始微微冒烟。小翠将准备好的油条胚子轻轻放入锅中,瞬间,热油发出 “滋啦” 的声响,如同奏响了一曲热烈的乐章。油条在油锅中迅速膨胀,颜色也逐渐变得金黄诱人。小翠手持长筷,不停地翻动着油条,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紧紧盯着锅中的油条,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仿佛这小小的油条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随着油条在油锅中翻滚,那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飘满了整个街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少人都被这诱人的香气吸引,停下脚步,前来购买。
从清晨到晌午,小翠一刻也未曾停歇。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她那红扑扑的脸颊上。她的双手被热油熏烤得通红,却依然熟练地忙碌着,一根又一根金黄酥脆的油条在她手中诞生。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每当看到顾客们满足的笑容,她的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温暖的力量,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对于李三,小翠的感情十分复杂,可谓是又气又关心。李三欠她三个月房租,合计两块大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每次想到这件事,小翠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昨晚,她叉着腰堵在李三门口,杏眼圆睁,怒气冲冲地说道:“李三,明儿再不交租,把你那破铺盖扔永定河喂王八!” 她的声音尖锐而响亮,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仿佛要把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出来。然而,李三却满脸赔笑,讨好地说:“翠儿,别急,哥就要发财了。” 小翠听后,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啐道:“发你大爷的棺材财!” 她的话语虽然尖酸刻薄,但李三却知道,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事实上,小翠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十分关心李三。夜里,当她看到李三那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心中便涌起一股心疼的感觉。她偷偷地熬了姜汤,小心翼翼地端到李三的门口。姜被她切得跟纸一样薄,每一片都饱含着她的细心与关怀。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待李三开门后,便将姜汤递给他,然后转身匆匆离去,留下李三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感动。
平日里,只要李三有个头疼脑热,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小翠总是第一个出现。她会一边数落着李三的不是,一边忙前忙后地帮忙。有一次,李三不小心在干活时划伤了手,鲜血直流。小翠得知后,心急如焚,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李三身边。她的眼中满是关切,嘴里却不停地埋怨:“你看看你,整天毛手毛脚的,就不能小心点吗?” 说着,她便拉着李三回到家中,翻箱倒柜地找出药膏,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伤口,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弄疼了他。李三看着小翠那认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个看似泼辣的姑娘,其实有着一颗无比柔软的心。
李三也深知小翠的好,他对小翠早已情根深种。每当看到小翠在炉灶前忙碌的身影,他的心中便充满了怜惜与爱意。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赚钱,尽快还清房租,然后风风光光地迎娶小翠,给她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在他的心中,小翠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动力,为了她,他愿意付出一切努力,哪怕是面对再大的困难和挑战,他也毫不退缩。
李三深知,要想成功偷取宋拓《兰亭序》,光有一腔热血可不行,还得有过硬的本领和趁手的工具。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打磨厂街的 “锁王” 麻六。麻六在这一带可是赫赫有名,他天生斗鸡眼,那对眼睛仿佛两颗黑豆子,滴溜溜地转着,总让人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他的眼神犀利如鹰,看钥匙的时候,就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仿佛那些钥匙曾经都与他有过深仇大恨。但正是这双独特的眼睛,让他对锁的结构了如指掌,任何复杂的锁在他面前都如同小儿科。
李三怀揣着仅剩的三十个铜子儿,匆匆来到麻六的铺子。铺子不大,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锁具和开锁工具,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钥匙,仿佛一个神秘的锁具博物馆。李三走进铺子,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那三十个铜子儿,递到麻六面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兄弟,赊套‘万能钢钩’,再教我两招。” 麻六接过铜子儿,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燕子,你这点钱只够买根铁丝。” 李三听后,心中一紧,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凑到麻六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帮我,往后徐府的活儿算你一成。” 麻六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原本眯成一条缝的斗鸡眼瞬间瞪得滚圆,仿佛两颗闪闪发光的黑宝石。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说道:“成交,先学听簧,再学顶针,学不会把你手剁了喂狗。”
从那以后,李三便开始了艰苦的学习之旅。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照进院子,李三就已经开始了练习。麻六先是教他听簧,这可是开锁的关键技巧之一。麻六拿出一把普通的锁,将一根细长的铁丝递给李三,说道:“把铁丝伸进锁孔,感受里面弹子的动静,用心去听,去分辨每一个弹子的位置和状态。” 李三接过铁丝,小心翼翼地将其伸进锁孔,他屏气敛息,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铁丝传来的细微震动。一开始,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觉得锁孔里一片混沌。但他并没有气馁,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不断调整着铁丝的角度和力度。终于,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弹子的存在,那细微的震动仿佛是弹子在向他诉说着锁的秘密。麻六在一旁看着,不时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不错,有点感觉了,继续练,直到你能准确地听出每一个弹子的位置。”
听簧学会后,李三又开始学习顶针。麻六拿出一个特制的顶针工具,演示给李三看:“顶针的时候,要掌握好力度和角度,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太轻,要恰到好处地将弹子顶起,让锁芯能够转动。” 李三接过顶针,按照麻六的教导,开始尝试。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次顶针,他都仿佛在与锁进行一场激烈的较量,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在练习的过程中,李三的手指不知被顶针划破了多少次,鲜血直流,但他只是简单地包扎一下,便又继续投入到练习中。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执着,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一定要学会这门技艺,一定要成功偷取宋拓《兰亭序》。
除了学习开锁技巧,李三还不忘练习 “壁虎游墙”。北平的城墙高大厚实,砖缝宽窄不一。李三每天都会来到城墙下,开始他的攀爬训练。他双手紧紧抠住砖缝,双脚用力蹬着墙壁,一寸一寸地向上攀爬。一开始,他的手指根本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刚爬几步就会滑落下来。但他毫不退缩,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开始。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手指被砖缝磨得血肉模糊,指甲也开始脱落,每一次攀爬都钻心地疼。但他咬着牙,忍着剧痛,继续坚持。夜里回到家中,他将受伤的双手泡在盐水里消毒,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声惨叫,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但第二天,他依旧会准时出现在城墙下,继续他的训练。
小翠得知李三在练习攀爬后,心里既担心又生气。一天夜里,她听到李三屋里传来痛苦的叫声,便急忙跑去敲门:“李三,你屋里杀猪呢?” 李三强忍着疼痛,说道:“杀猪不如杀富济贫,等着瞧。” 小翠听后,心中一阵酸楚,她隔着门缝递来一块膏药,说道:“别死了,房租还没给。” 李三接过膏药,感受到膏药上还带着小翠的体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小翠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关心他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学会这些本领,成功偷到宋拓《兰亭序》,不仅要还清房租,还要风风光光地迎娶小翠。
二月二十八,夜色如墨,浓稠地仿佛化不开。李三怀揣着紧张与期待,首次前往徐府踩点。他像一只敏捷的夜猫,在街巷中穿梭,身形隐匿于黑暗之中,只有偶尔闪烁的目光,透露出他内心的激动。
来到徐府外墙下,李三仰头望去,那三丈高的外墙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矗立在他的面前,墙头嵌着的碎瓷片,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仿佛是一排尖锐的獠牙,让人望而生畏。李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熟练地从腰间解下麻绳,将一端紧紧系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则抛出,精准地勾住了墙头的一处凸起。他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脚并用,开始攀爬。粗糙的墙面磨得他手心生疼,每向上一步,都仿佛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然而,就在他攀到一半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将他口中的狗尾巴草吹进了喉咙。李三顿时感觉喉咙一阵发痒,想要咳嗽,却又拼命忍住,他的身体因为强行抑制咳嗽而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住麻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坠落下去。
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李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的心猛地一紧,瞬间趴在瓦面上,脸紧紧贴在冰冷的瓦片上,感受着那彻骨的寒意。他的眼睛瞪大,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耳朵竖起,仔细聆听着卫兵的对话。
“听说大帅请高人布阵,专防飞贼?” 一个卫兵的声音传来。
“可不是,七颗黑狗钉,钉死狐仙洞,连燕子都飞不进。” 另一个卫兵回应道。
李三听到这话,心中 “咯噔” 一下,暗自叫苦:“狗日的,这是专冲我来的啊?”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然而,他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困难吓倒,眼神中反而闪烁着更加坚定的光芒,仿佛在向命运宣告,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等卫兵走远,李三才小心翼翼地顺着瓦沟,向徐府的后罩楼溜去。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如同一只灵活的狸猫,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来到后罩楼,他俯瞰着西跨院的书房,那屋子在夜色中宛如一口巨大的黑棺材,散发着神秘而阴森的气息。门口两盏气死风灯随风摇曳,昏黄的灯光在夜空中闪烁不定,映照着卫兵那模糊的身影,让人心中发怵。
李三屏气敛息,从怀里掏出他自制的竹管望远镜。这望远镜虽然简陋,只是用两根竹筒,两头糊上玻璃片制成,但在这关键时刻,却成了他窥探徐府秘密的重要工具。他将望远镜对准书房,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情况。只见供案上盖着一块黄缎子,就是那珍贵的宋拓《兰亭序》了。旁边,一只水晶狐狸昂首而立,它的绿眼珠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凝视着李三,让他脊背发凉。李三的目光在书房里来回扫视,默默记下灯影的位置、锁位以及卫兵换岗的时辰。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心中的算盘噼啪作响:“再给我五天,我一定能摸透这里的规律,一击必中!”
完成观察后,李三开始撤回。然而,在跳墙的时候,他不小心踩空,只听 “咔嚓” 一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强忍着疼痛,咬着牙,单脚跳到一旁的阴影处。他低头一看,脚踝已经肿成了馒头大小,钻心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在这里停留,他必须尽快离开。他硬挺着,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爬回了窝棚。
刚回到窝棚,李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就被推开了。小翠提着一盏灯走了进来,灯光照亮了她那焦急的面容。她一眼就看到了李三那肿得老高的脚踝,眉毛瞬间立了起来,眼中满是心疼与责备:“又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李三咧嘴一笑,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这回偷的是凤凰蛋。” 小翠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药酒,轻轻搓热后,覆在李三的脚上,手法又狠又准。李三疼得嘶嘶抽气,但看着小翠那专注的模样,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小翠一边为他揉着脚,一边低声说道:“别折腾太过,命只有一条。” 灯光映照着她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轻轻地扇动着,扇得李三心底发软。李三差点就把自己的计划一股脑儿地告诉她,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心想,男人嘛,就得给女人一个惊喜,不能让她跟着自己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