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虎皮上身·人变畜生(2 / 2)

我脚下一蹬,壁虎套倒刺勾树,直上树梢。枝细不胜重,作响,却借火势弯腰,像一座燃烧的弓。我算准角度,揽苏小小,地弹起——火树送力,我们凌空越过三丈高墙,落进帅府后街雪堆,砸出两个人形坑。

背后,老槐轰然成炬,火舌冲半天,把雪夜撕开一条红口。杜一刀的怒吼被火啸吞没,像地狱里敲铁板。我滚出雪坑,背起苏小小,沿着后街暗巷狂奔。风在耳边刮,火在背脊烤,我却觉脚步轻得像给风雪加了滑轮。

逃出两条街,我力竭,跌进一处破祠堂。屋漏雪飘,神龛上供着不知哪朝的石佛,笑看人间苦。我放下苏小小,虎皮残余却紧裹不松,像长进肉里。我剥不下,急得满头汗。她按我手:别硬来,先暖。

她解开自己棉袍,把我裹进怀里。肌肤相贴,我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凉,齿关打颤。她胸口心跳急促,像小鼓,我侧耳贴上去,听那鼓点,一点点把人性召回。她抚我背,指尖摸过虎皮与皮肤交界处,轻声念:人归人,兽归兽,鼓声一响,魂回身。

我眼眶发热,却流不出泪——虎性占着泪腺。她低头,唇贴我额,像给孩子试温:李三,回来,我还欠你一个完整的吻。说完,她捧我脸,唇贴唇,舌尖探进来,带着姜汤辣、糖瓜甜,还有一丝血腥——她咬破自己舌尖,把血渡给我。

那一瞬,虎啸在脑内远去,我夺回自己身体。我抱紧她,回吻,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齿尖不再割人,而是轻轻咬她下唇,像确认她真在。我们吻得急,也吻得深,像要把彼此揉进骨缝,再无缝可钻。

唇分,她帮我剥下焦黑虎皮,却见皮子内侧血书已与我皮肤粘在一起——铁蛋的冤、虎灵的仇,全化成一行行暗红小字,像烙铁烙进我背。我咬牙:这债,我背了。苏小小指尖轻抚那些字,泪落其上,冒白烟。

我陪你背。她说。我点头,把虎皮叠好,用破布裹了,绑在背上。它不再是偷来的赃物,而是同我订了契约的伙伴——或者说,债主。我低声道:母虎的仇,铁蛋的命,我一起讨。但讨完,你得跟我走,去关外,敲鼓、看雪、养马。

她伸手与我十指相扣,一言为定。

祠堂外,五更锣响,雪光泛青。我背虎皮,牵苏小小,踏雪出巷。脚下每一步,都在雪面留下奇异印记——前半是燕子爪,后半是虎掌垫,像两种生灵被缝进一条命。

远处,第一缕晨光从天边裂开,白得刺眼。我回头望,帅府方向,火光已弱,却仍有黑烟冲天,像给京城插了一面招魂幡。风卷烟灰,飘到我们脚前,落在雪面,地灭了最后一粒火星。

我抬头,却见前方雪野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串脚印——巨大虎掌印,一步步伸向城外,像在给我指路,也像在催命:

血债未清,子时未终。燕子李三,你披我皮,便承我仇。走吧,走吧——年关未过,阎王未收,咱们,还有三十里雪要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