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着焦黑面具残片,去找杜小月。千钥堂门板紧闭,门口却贴一张红纸:
东家有事,远游三月。
我心里一沉,小月不见了。转身,却见一个小学徒倚门,冲我挤眼,递来一张折成燕子状的信笺。我展开,上面一行小字:
真布已入汇丰,赝品焚于火。——月
我手指一抖,信笺背面,还按着一个朱印:千钥堂暗印,绝不会假。原来,棺材里那整片龙袍,竟是赝品!我拼了命抢的,是人家故意让我抢的!我胸口那半片,也一起成了笑话。
我怒极,却笑出声,越笑越大,笑得街边行人避让,笑得自己眼泪横飞:燕子李三,偷遍北平,却被一张赝品耍得团团转!
可笑到一半,我忽地收声——赝品被焚,真布在汇丰;可汇丰保险库,钥匙却需三把:英经理、袁府管家、金老头各持其一。而金老头,正是棺材铺掌柜!我脑里电光石火:瞎老头、金老头、金脸兄弟……他们根本是一窝子!他们烧赝品,是逼我去偷真布;真布在汇丰,他们守株待兔,等我拿脸去换!
我心脏打鼓,却不再慌,反而升起一股狂喜:好,你们烧假的,逼我去偷真的;我就偷真的,再让你们偷我假的!看谁先哭!
我低头,看怀里那半片焦黑面具残片,火痕扭曲,像一条被雷劈的龙。我轻轻抚过,指尖被划破,血珠渗进焦痕,竟显出极细的暗纹——是一张地图:汇丰银行地下金库路线图!原来,人皮面具被火一烧,才显出真章;他们早给我备好地图,引我入瓮。
我舔舔指尖血,冷笑:
地图我收下,脸我留下;真不我要,你们的命……我也要!
我抬头看天,太阳跳出地平线,像一块烧红的铁板,把北平城照得通明。我站在人潮里,却像站在一座巨大的棺材板上,每一步都踩得板子响。我心脏跟着节奏,越跳越稳,越跳越狠:
咚——咚——咚!
像给敌人,也像给自己,敲更,敲丧。
我转身,朝英租界方向走。背影被朝阳拉得老长,像一条出鞘的刀,一路划开尘土、划开臭气、划开所有不敢面对的怕。我知道,前面是汇丰高墙、铁锁、洋枪、金牙、瞎眼、拐杖……可我也知道,我怀里揣着半条被火烧过的龙,它正用焦黑的爪子,扒着我的心口,吼一句:
李三,要么偷天,要么被天偷!
我咧嘴笑,水泡被风吹得生疼,却疼得痛快:
走着瞧,老子天生是燕子,天也能撬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