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英舰炮口·兄弟契(2 / 2)

我要跳海,回小船,带胶片远走高飞。

刚出仓库,却听隔壁舱内,李振鹤与人低语——

段大帅密令:胶片到手,立刻处决李三,不留后患。

另一声音带笑:capta Lee,下手亲弟,可忍心?

李振鹤轻叹,语气却冷:家国面前,无兄弟。

我脊背发凉,血都凝住。

十年相思的大哥,原打算给我一枪封口。

铁丝在手,被攥得扭曲变形。

我悄然退开,心却沉到海底。

尾甲板,夜黑如墨。

我绑好救生绳,正要下滑,忽闻脚步,我闪身掩入暗影。

来人是李振鹤,独自迎风,点燃一支雪茄,火光映出他侧脸——

与少年时一样,睫毛很长,却覆着寒霜。

他抬眼,望向漆黑大海,低声自语,被风撕得七零八落:

三弟......别怪哥。

雪茄火光一闪一闪,像信号,也像祭火。

我悄然解绳,退至舷边,纵身跃下——

冰凉海水裹住我,像回到母胎。

我潜出百米,才探头换气,身后英舰忽地灯火全开,扩音器狂喊:

Escapee!Fire!

探照灯白光扫过海面,子弹追来,打在我左右,水柱蹿起。

我深潜,借浪掩护,拼命往前游。

左肩伤口在水中重新崩裂,血线像红烟,飘在身后。

探照灯追随红迹,子弹越来越近——

我猛地一个猛子扎向深处,解开救生绳,任它带着血线继续前漂,自己则折向侧方。

灯与弹追着救生绳远去,我得以喘息,却四肢发软,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眼,是英舰炮口喷出火光——

一声,炮弹落在救生绳尽头,水柱冲天,像给我立了座血色墓碑。

我再醒来,已浮在一块破救生筏上,天边泛起蟹壳青。

远处青岛山火光未熄,英舰与日舰仍对峙,炮口相向。

我左肩疼得麻木,却强撑爬起,四顾茫茫——

小船在哪?七姨太、春杏、老鬼、小徐州,他们可安?

破筏上,只有一只被海水泡皱的帆布包,我颤抖解开——

里面整整齐齐,分三格:

一格,超薄胶片;

一格,指印声明;

一格,那枚虎口铜牙。

我愕然——谁把我送回救生筏,还把东西全备齐?

帆布内侧,用血水写着一行小字:

三弟,活着看完兵符合一。——兄

我抬头,晨雾里,仿佛看见李振鹤立于舰首,对我遥遥举杯。

可下一瞬,一声巨响——

英舰主炮突然转向,竟对青岛山开火!

炮弹落处,火光冲天,黑云卷上苍穹。

我瞳孔骤缩,却听海风中,传来他低低的笑:

家国面前,无兄弟——

所以,我替你选。

破筏随浪漂向岸边,我却被震得耳膜嗡鸣,脑海只回荡那句我替你选。

忽然,脚下海水翻涌,一只黑色防水袋浮起,袋口拉链半开,露出半截——

德文打字纸、金壳怀表、以及一张手绘地图:

崂山湾,兵符合一,舰队演习,拂晓。

落款:李振鹤。

我攥紧地图,指节发白。

左肩血顺指尖滴进海水,像给这张契约盖印。

远处,英舰第二发炮弹已上膛,炮口缓缓压低——

目标,竟是正朝外海驶来的德国货轮慕尼黑号!

甲板上,七姨太、春杏、老鬼、小徐州的身影,在晨光里被拉得细长——

他们正向我挥手,却不知死神已张弓。

我嘶吼,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划水,想喊却喊不出——

第二发炮弹出膛,火舌照亮海面,也照亮我扭曲的脸。

破筏被巨浪掀起,我整个人被抛向半空,耳边最后听见——

不是爆炸,而是怀表一声,像给世界按下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