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愣神,窖门一声。霍彪铁塔似的进来,皮靴踩住我影子:小子,花什么时候开?
我强笑:寅时。
他弯腰,两指捏走我掌心那枚铜牙,对着灯瞅,脸色瞬间阴沉:哪儿捡的?
土...土里。
嘴严实点。他拍拍我肩,力量大得让我锁骨一声,明早花不开,你脑袋搬家。说完将铜牙揣进兜,转身走。
我后背湿透——出师未捷,先被毒蛇盯上。
寅时更鼓敲过,我硬是把几株牡丹搬到炭火风口,浇温水,花骨朵居然颤巍巍裂了缝。
天色青灰,七姨太挽着段祺瑞进园。老段五十出头,军装笔挺,眼袋却像装了两袋黄沙,看花的目光也像看沙盘——冷酷、算计。
牡丹一瓣一瓣绽,红得像刚淬火的铁。七姨太拍手:大帅,花开报喜!
段祺瑞却盯向我:叫什么名字?
李三。
花匠?
枪打得好吗?他突兀一句。我心脏停半拍,忙装结巴:小...小的只会拿铲子。
老段笑笑,对霍彪说:给他配杆枪,守花窖。这年头,花比人金贵。
我躬身谢,额头几乎贴地,余光却看见霍彪眼里闪过的那抹猎人的兴奋——他知道我是谁,却想把我当风筝放长线。
天亮,我抱着枪,靠窖门打盹。梦里又是那列伤兵车,小兵的眼睛沉到井底。
突然一声脆响,我惊醒——有人扔进来一个小纸团。
我四下看,只有晨雾。展开纸条,上面七个字:
再往前一步,死。
字迹娟秀,却像七把刀。我攥紧纸,指节发白。
雾中,牡丹开得正艳,花瓣却慢慢渗出红点——不是晨露,是血。
我低头,枪栓不知何时被人卸了,空留一杆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