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钥匙(2 / 2)

燕子,我就知道你飞不远。

我挡在阿阮前,心直往下沉——

又中套?

麦克似看穿我,冷笑:袁文会死前,与我做交易——用你做饵,引我破获更大走私网;我放你一条生路。现在,证据齐全,你自由了。

我脑子的一声,怒火蹭地窜上脑门——

原来袁文会连死都算我?

借我手杀安德森,再借我身拖麦克下水,最后把十八年旧账,全甩给英国人?

好一招借刀连环!

我抬头,想笑,却笑不出,只能把信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麦克挥手,巡捕收枪。

他走到我面前,掏出一份文件:签字,承认你受袁文会胁迫杀安德森,并协助本探长破获军火案,即可获特赦。

我盯着文件,指尖却触到父亲信纸的粗糙,耳边响起袁文会临死那一句:

还——给——你——

还给我的,不只是钥匙,还有清白,还有——债。

我抬眼,看麦克,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探长,抓人得讲证据链,这话是你教的。

我把信拍在他胸口,现在,证据链全了——袁文会、安德森、英国商行,一个都跑不了。要我签认罪书?可以——得加上你们巡捕房十八年前伪造证据、包庇走私的条款。

麦克脸色变了,蓝眼闪过惊疑与杀意。

仓库里,十几条枪再次抬起,黑洞口全对准我。

我却笑了,笑得胸腔震动,伤口崩开,血浸透衣襟,却停不住——

原来,真正的自由,不是求人赦,而是自己赦自己。

千钧一发,砰——

仓库天窗突然炸碎,一条黑影伴着雪花直坠而下,哒哒哒火舌喷吐,巡捕倒地一片。

我趁机抱住阿阮滚到箱后,抬眼一看——

疤姐!

她肩背轻机枪,腰挂火雷管,像复仇女神:

老张的债,我替他收!

火并骤起,子弹乱飞,木箱碎屑四溅。

麦克躲到柱后,冲我吼:李三,你疯了!勾结匪帮袭击巡捕房?!

我抱紧阿阮,咬断手电挂绳,把父亲信塞她怀里:

带信,走!

她抓住我手,泪在眼眶打转:一起!

我却把飞虎爪扣到她腕,另一头甩上天窗钢梁:替我飞。

我用力推她,她身形腾空,被火雷爆炸气浪一冲,直接飞出仓库顶,消失在雪夜。

我转身,迎着弹雨,捡起疤姐扔来的手枪——

第一次,正面站在洋人枪口前;

第一次,为二字开火。

枪火、爆炸、雪屑,把黑夜撕开又缝合。

疤姐胸口中弹,倒在我身边,血泡从她嘴里涌出。

我抱住她,她却笑,指着麦克方向,含糊道:钥匙……锁……洋人……

头一歪,气绝。

我抬头,看见麦克正往火车头方向逃,他手里,拎着那只装证据的木箱。

我红了眼,拖着断腿追出去。雪野茫茫,火车头喷白汽,像等我已久的巨兽。

我跳上车头驾驶台,把油门杆推到最大,列车地窜出仓库,撞破栅栏,冲进无边黑夜。

麦克在车厢连接处回头,蓝眼被炉火映得发红。

他举枪,我亦举枪,两人隔着摇晃车厢,同时开火——

风在耳边撕裂,子弹擦肩而过,打穿车窗,玻璃四溅。

麦克却一个踉跄,肩口中弹,木箱脱手,重重砸在地板,文件雪花般飞出,被风卷得满天。

我扑过去,掐住他脖子,把他抵在车厢壁,怒吼:十八年前,你们陷害李崇楼,今天,还我!

他嘴角流血,却狞笑:还?你爹挡了租界的财路,该死!你也一样!

他忽然掏出手雷,咬掉保险,往车厢地板一磕——

我心脏骤停,飞起一脚,把他连同手雷一起踹下车。

雪野升起火球,列车被气浪掀得跳起,又重重砸回铁轨。我撞在壁板,胸口剧痛,眼前发黑,却死死抓住那只木箱。

列车冲出数里,终于缓缓停下。

我抱着木箱,爬下车,跪倒在雪地里,喘得像破风箱。

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晨光把爆炸黑烟镀成金边,像给黑夜举行了火葬。

我打开木箱,父亲信、照片、账本,全在。

我摸出那把血钥匙,对着初升太阳举高——

铜锈被曙光一照,竟闪出金色。

我仰天长笑,笑到泪流满面——

爹,儿子拿到了,拿到了你的清白,也拿到了——债主的名单。

雪落在我脸上,像温柔的巴掌。

远处,传来汽笛,是下一班列车,也是新的路。

我收起钥匙,把文件揣进怀里,拄着一根从车厢拆下的铁棍,一瘸一拐,向晨光走去——

身后,朝阳如火,烧净了黑夜,也烧出了燕子的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