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我若想要你命,刚才就开枪。我要还你更大的——袁家一半家业,外加阿阮平安。
我愣住,这与我想象的血债血偿天差地别。
条件?我嘶哑问。
很简单,他俯身,独眼盯我,替我取一个人的首级——英租界巡捕房探长,安德森。
我心脏猛地一缩。
安德森,法外狂徒,手握英法日三方通行证,杀人不眨眼。
杀他,等于捅整个租界马蜂窝。
你疯了?我低吼。
袁文会苦笑:他手里有我的卖国证据,我动不了,你能。燕子李三,飞檐走壁,神鬼莫测。
我这才明白,今晚不是简单守株待兔,而是借刀杀人。
我若拒绝,我与阿阮都走不出这间密室;若答应,便是替仇人卖命。
情感与仇恨、生与死,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阿阮忽然伸手,握住我攥得发白的拳头,声音轻却坚定:
李三,答应他。活着出去,才有以后。
她掌心冰凉,却像暗夜里唯一一盏灯。
我抬头,对上袁文会独眼,咬牙:
好,我干。但我要先见证据,再动手。
袁文会大笑,拍掌:爽快!
他掏出一张泛黄照片递给我——
年轻袁文会与安德森并肩站立,背景是码头仓库,地上堆满木箱,箱缝露出枪支。
证据在安德森办公室保险柜,钥匙就是佛头青
我盯着照片,心底寒意直冒:原来宝石不仅是钥匙,还是把能杀人的刀。
袁文会挥手,手下抬进两口箱子。
一箱银元,一箱枪械。
经费与装备,随你挑。
我冷冷道:我用不惯洋枪,给我飞虎爪、锁匙、五天时间。
三天。他伸三指,寿宴消息已散,安德森明晚离津,你必须在他上火车前得手。
我深吸气:成交。
他亲自给我解绑,烟斗敲我肩:事成,你带阿阮远走高飞;事败,袁家不认你,也不认尸。
我活动发麻手腕,心底冷笑:认不认,由不得你。
出密室前,我回头望阿阮。
她冲我微微点头,眼里有恐惧,也有信任。
那一瞬,我胸口像被热铁烙了一下——
原来飞贼也能被人托付生死。
我暗暗发誓:哪怕捅破天津卫的天,也要带她全须全尾走出去。
袁府寿宴仍在继续,前厅锣鼓震天。
我被蒙眼塞进马车,送回土地庙。
下车时,家丁扔给我一包东西——
飞虎爪、软钢丝、七根新打软钥匙、一张安德森公馆平面图。
图背面,用铅笔写着:
燕子,三日后日出,英租界十三号码头,船票已备好,带上人头与宝石,迟一刻,阿阮陪葬。
我攥紧图纸,指节泛白。
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凉,却浇不灭心里那团火。
仇人、爱人、证据、血债,全都绞成一根绳,勒在我脖子上。
要想活,就得飞得比子弹快,比阴谋高。
我抬头,看漆黑天幕。
一只夜鸽子掠过,留下空洞哨音。
我舔舔嘴唇,轻声道:
安德森,袁文会,还有这天津卫——
洗干净脖子,等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