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功高不赏2(2 / 2)

这些言论,如同毒蔓,在猜忌的土壤上迅速滋生、蔓延。虽然也有务实派大臣为朱宸瑄辩解,称其忠心为国,北疆稳固乃帝国之福,但在“防微杜渐”、“巩固皇权”的大义名分下,这些声音显得颇为无力。朝堂之上,一种要求“裁抑藩王”、“收回权柄”的隐性共识,正在逐渐形成。

朝堂上的风声,通过隐秘渠道,很快便传到了蓟州镇北王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朱宸瑄看着密信上那些熟悉的朝臣名字和他们的言论,脸色阴沉,紧握的拳头指节微微发白。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懑涌上心头。他浴血奋战,几乎马革裹尸,换来的不是朝廷的绝对信任,反而是更为深沉刻骨的猜忌!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猛地一拍桌案,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古人诚不我欺!我朱宸瑄若真有二心,何须等到今日!北疆若乱,于朝廷,于天下,又有何好处?!”

苏雪凝轻轻走到他身边,将一杯温茶放在他手边,柔声道:“王爷息怒。此非陛下不明,亦非朝臣皆是小人。实乃……位置使然。”

她看得更为透彻:“陛下病体沉疴,于皇权传承之际,最为敏感多疑。王爷之功越大,在北疆根基越深,于陛下眼中,便越是可能威胁到新君地位的潜在风险。那些言官,不过是窥伺上意,投其所好,以此博取忠直之名罢了。他们所惧者,非是王爷今日之忠,而是王爷未来‘可能’之‘不忠’,以及王爷您……这身不由己、却足以撼动天下的‘势’。”

她顿了顿,语气凝重:“如今之势,已非单纯自辩忠奸可以化解。王爷越是表现得不以为意,陛下可能越是猜疑。需得……有所表示,有所‘退让’,方能稍安帝心。”

朱宸瑄并非不懂政治的莽夫,他冷静下来,深知苏雪凝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道。但这“退让”,谈何容易?这并非简单的交出兵权或上表谦辞就能解决的问题。

北疆是他与无数将士十余年心血铸就,其军政体系、经济命脉、乃至民心所向,都已深深打上了他朱宸瑄的烙印。骤然“退让”,不仅可能引发内部动荡,让好不容易取得的安定局面毁于一旦,更可能让虎视眈眈的外部势力(如喀尔喀部)有机可乘。

而且,这种因功受忌的屈辱感,如同骨鲠在喉,让他难以释怀。

“父皇……终究是不信我。”朱宸瑄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悲凉。他想起年少时父亲的期许,想起就藩时的重托,如今这一切,似乎都在这“功高震主”四字之下,变得面目全非。

苏雪凝握住他的手,无声地给予支持。她知道,丈夫此刻承受的,不仅是外部的压力,更是内心的煎熬。

龙城大捷的余晖尚未散尽,更为沉重、复杂的政治阴云已笼罩在蓟州上空。朱宸瑄的功绩,非但未能成为他更进一步的阶梯,反而成了悬在他和整个北疆头顶的利剑。

朝廷的猜忌不会凭空消失,只会随着时间发酵。下一次来自帝都的旨意,或许就不再是褒奖,而是试探,是制约,甚至是明升暗降的调令。

朱宸瑄与苏雪凝都明白,北疆与帝都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微妙而危险的时期。他们必须在继续维系北疆安定繁荣的同时,小心翼翼地应对来自权力顶峰的寒风,在忠诚与自保之间,走出一条如履薄冰的险路。

“树欲静而风不止。”朱宸瑄长叹一声,“这‘功高不赏’的滋味,今日算是领教了。”

北辰之光,虽因赫赫战功而愈发璀璨,却也因其过于耀眼,而引来了九重宫阙深处,那最为忌惮的凝视。未来的路,注定遍布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