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从后山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他身上那件孙月娥给新做不久的褂子,被山里的荆棘灌木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眉头拧着,像是压着千斤重担。
李秀娟一直在院子里张望,见他身影出现在暮色里,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赶紧迎了上去。
“回来了?没事吧?”她上下打量着他,一眼就看见了他衣服上的破口子和眉宇间的凝重。
“没事,就是进山转了转,路不好走。”王铁柱勉强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李秀娟是个明白人,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而且不是小事。
但她没像张巧花那样追着问,也没像陈春香那样着急上火。
她只是默默地跟着王铁柱进了屋。
屋里点起了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洒开,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王铁柱脱下那件划破的褂子,随手搭在椅背上,自己坐在炕沿上,有些出神地望着跳动的灯焰,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后山那片死寂和诡异的腥气,担忧着白灵儿的安危。
李秀娟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拿起那件褂子,又从炕头的针线箩筐里找出颜色相近的线和针。
她坐到灯下,就着那点光亮,眯起眼,熟练地把线头穿过针眼。
然后,她低下头,开始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些被荆棘划开的口子。
她的动作很轻柔,很仔细,针脚细密匀称,尽量让补过的地方不那么显眼。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和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摩擦声。
王铁柱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灯下的李秀娟身上。
跳跃的光晕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她微微低着头,脖颈弯出一道柔和的曲线,眼神凝聚在手中的针线上,神情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娴静。
仿佛外间所有的风雨和烦恼,都被她这低头缝补的姿态,隔绝在了这方小小的、温暖的灯火之外。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里那因为后山险境和白灵儿下落而带来的寒意与焦躁,竟奇异地被这无声的陪伴抚平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