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一天……这代价,像是一把钝刀子,在他心头上慢慢割。
方言的这一手,可是足够他心疼好久了!
工期还有两个月,他最少要因此多付好几千两银子!
然而,他这口茶还没咽下去,方才那工头竟又连滚爬爬地冲了回来,这次脸色已不是惨白,而是如同死灰。
“又、又怎么了?!”白启明心头猛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工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少、少爷……江陵商会那边……又、又涨了!”
白启明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涨到多少?!”
“十……十五文!还是日结!”工头几乎要瘫软在地。
“十五文?!”白启明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他猛地抓住椅背,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
“疯了吗?!方言他是不是疯了?!这么个烧钱法,他江陵商会有多少家底够他挥霍?!”
但骂归骂,现实却冰冷地摆在眼前。
他这边的工人,已经又开始骚动了,无数道目光偷偷瞥向工地外,蠢蠢欲动。
“涨!”白启明红着眼,嘶声道,“我们也涨!十五文!不,二十文!”
“给我涨到二十文!就最后两个月了,老子豁出去了,不信就拼不过他!”
管家在一旁听得腿都软了。
二十文一天……这码头建成,光人工成本就得是个天文数字!
可看着少爷那近乎癫狂的神色,他一个字也不敢劝。
命令飞快传了下去。
告示刚贴上,工地上骚动稍平,一些已经跑到边缘的工人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白启明刚想松半口气,楼下却陡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喧哗声,其间夹杂着怒吼、推搡和器皿碎裂的声响!
“又怎么了?!”白启明冲到栏杆边,朝下望去。
只见工地入口处已乱成一团,黑压压的工人竟聚集起来,与拦路的护卫家丁推挤对峙,群情激愤。
一名家丁满脸是汗地冲上来,仓皇禀报:“少爷!不好了!”
“工人们……工人们闹起来了!”
“说现在就要去江陵商会那边上工,这几天的工钱都不要了,现在就要走!”
“已经……已经冲出去好几百人了!”
“什么?!”白启明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住。
他不是给他们涨到了每天二十文吗?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方言那边又涨价了?
然而那家丁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汗毛直立。
“江陵商会那边……那边说,但凡现在过去的青壮,不只一天十五文,还……还当场就先给一两银子的安家费!”
“一两银子……安家费?”
白启明喃喃重复,脚下踉跄一步,手中的茶杯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眼前浮现出工地那数千青壮的影子。
每人一两,那就是……数千两雪花银!
方言他……他把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样对他有设么好处吗?值得他下如此重注吗?
刹那间,他的脑海中回想到了无数个可能!
突然,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要抢尽先机!
只要他的码头先建成,就能占尽先机,到时候自己这边就算晚两个月完工,市场、渠道、口碑,恐怕早就落入方言之手!
方言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给于那些商户谈判让利!瞬间将市场上面所有积存的订单全部接下。
商人都是一群逐利的人群。
当他们发现方言那边能给他们更多利益的时刻,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白启明。
他白启明,为了建造这个码头,已经投资的太多了。
要是所有的订单全被方言接了,他白启明将来码头建好了,也会面临无单可接的窘境!
然后又会因为投资太大,家中存银不足,在竞争上面被方言牵着鼻子走。
哪怕有官府的订单,他恐怕也无法扭转那劣势。
毕竟众所周知,给官府做生意,那利润,哪里有民间那些人给的利润高?
想通了这一切,白启明的脸上瞬间煞白!
好狠!好绝的算计!
方言这是要细刀子割肉,慢慢折磨他们白家啊!
“少爷!现在怎么办啊?”管家带着哭腔问,“账上……账上实在没那么多现银了!咱们的预算早就超了,族里那边也……”
白启明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状若疯魔。
他一把推开管家,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冲去。
“给!有多少给多少!先把人给我稳住!缺的银子,我现在就回府去筹!典当、借贷,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凑出来!”
“只要我们的码头先建成,我们就可以将失去的一切,都给拿回来!”
而在江滩另一边,方言站在工地的工棚外,远远望着白家码头方向的骚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李焱站在他身旁,手里捏着一份刚送来的简报,脸上又是肉痛又是兴奋:“方兄,安家费这一招,太狠了!”
“白家那边,果然跟了!”
方言轻轻合上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目光悠远。
“李兄,若只是一个码头,可不用我这样大费周章呢!”
“这价格战,才刚刚开始呢!”
李焱顺着他的目光,够着头向着武昌城内看去。仿佛要把武昌城内所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而在此时的武昌城内,无数个拿着传单的儿童和妇女,正在大街小巷里面游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