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倒是稀客来了。”
方言连忙收起折扇,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学生方言,拜见先生。许久未来聆听教诲,心中甚是挂念。”
柳公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看出些什么,然后才缓缓开口:“你此番回来,所为何事?”
“回先生,”方言语气坦然,“学生准备参加今科科举,考取秀才功名,特回书院温习功课,还请先生不吝指点。”
柳公闻言,眼中却并无太多意外,反而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朝堂之中的乱象,他也有所耳闻。
如果想要博取功名,恐怕今年就是最安稳的年份了。
再者,他对方言的情况太清楚了。
这两年来,虽说这小子不见踪影。
但那秦、李、齐、韩四家的藏书典籍,可是被他用各种手段“借阅”了个遍,并且凭借那恐怖的过目不忘之能,早已烂熟于心。
此事,还是他当初和方先正一起,“连哄带骗”让方言去做的。
单论知识储备,眼前方言的底蕴,恐怕已经不弱于朝堂上的那些翰林了,甚至犹有过之!
他所欠缺的,无非是一些应试的技巧和规范罢了。
柳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走到讲台前,开始授课。
今日讲解的是《孟子》,柳公引经据典,阐发微言大义,众学子听得如痴如醉。
唯有刘睿,心乱如麻,时不时偷瞄一眼旁边的方言。
课至中途,柳公忽然停下讲解,目光扫过台下,最终定格在方言身上。
“方言。”
“学生在。”方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柳公随手拈出一题:“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以此为题,试破之。”
来了!
所有学子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刘睿,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言。
他心中默念:破不出来!破不出来!千万不要破出来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方言站起身,甚至连思考的间隙都没有,朗声开口:
“民惟邦本,故重于社稷;君依于国,故轻于藐躬。”
声音平淡,但字字清晰。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雕琢,却精准地抓住了“民本君轻”的核心,立意高远,对仗工整,破得干脆利落,无懈可击!
书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短短两年!方言的进步居然如此之大!八股功底如此了得了?!
刘睿张大了嘴巴,眼中的期待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绝望和麻木。
完了。
全完了。
这破题的水平,这反应的速度……
这哪里是学业荒废啊?
这他娘的简直是突飞猛进,又上好几层楼!
这破题角度!你小子是在考进士吗?就这样发大招?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内心那座名为“希望”的小山,轰然倒塌的声音。
短暂的寂静后,书堂内爆发出阵阵惊叹!
“妙啊!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方师弟……不,方师兄大才!我等不及也!”
“这破题,怕是比许多举人老爷都要老辣了!”
就连前排几位一直在准备考举人的师兄,此刻也纷纷回过头来,看向方言的眼神带着凝重。
他们自问,即便让自己来破此题,也必定不如方言!
柳公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化为一丝欣慰,他轻轻颔首:“尚可。坐下吧。”
语气平淡,但熟悉柳公的人都知道,这“尚可”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已是极高的评价。
方言笑嘻嘻地坐下,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一旁的刘睿,看着方言那轻松自如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本已被翻得起了毛边的《孟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最终,他狠狠一咬牙,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悲壮的斗志。
“卷我是吧?背叛革命是吧?”
“小爷我!小爷我不睡了!我拼不过方言你!我还拼不过其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