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百姓的徭役,是逃不掉的!”
轰隆!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周文渊心头。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争来争去,斗来斗去,原来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里,什么都不过是交易的筹码!
百姓疾苦?地方安稳?都抵不过一个实权官位!
“哈哈……哈哈哈……”周文渊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自嘲。
“好一个封口费!好一个交易!满朝朱紫,衮衮诸公,眼中只有权柄利禄,何曾有过半分天下百姓!这朝廷……这世道……哈哈……”
曾培明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被冰冷取代。
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起身走到周文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劝慰,亦暗藏着压迫:
“文渊,听我一句劝。这大齐官袍之上,文绣飞禽,武绣走兽。”
“只要穿上这身衣服,你我哪个不是衣冠禽兽?”
“既是飞禽,便该懂得趋利避害,顺应天道。”
“天寒则南飞,逐水草而居。天热则北遁,以待天时!”
“唯有先攀至顶峰,掌握权柄,日后或才有可能去完成心中理想。”
周文渊猛地抬起头,看着南方京城方向,又回过头看着好友曾培明。
天寒南飞去京城?追逐水草而居?
此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这不就是为了升官可以舍弃一切吗?!
周文渊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爬到顶峰?像首辅那般吗?然后呢?”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纵使位极人臣,做到首辅,又如何?!首辅就能改变这世道吗?!你这不过是……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听闻此话,曾培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最后一点耐心消耗殆尽。
“冥顽不灵!愚不可及!”他拂袖后退一步,眼神彻底冰冷,“本抚念及旧情,本想拉你一把,既然你执意自寻死路,那就休怪本抚无情了!”
他猛地提高声调:“来人!”
早已守在门外的同知赵德海,立刻带着一队巡抚标营的兵士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的狠劲,几乎露于颜表。
周文渊看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士和赵德海,瞬间明白曾培明的本意。
每个省的巡抚,都有着两千标兵的名额。
他此次前来,带着标兵,恐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反应,所谓的劝诫,不过是走个过场。
他惨然一笑,不再看曾培明,而是缓缓起身,自己动手摘下了头上的乌纱帽,又一点点解开了身上的云雁绯袍。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丝决绝。
“不必劳烦各位动手。”他将官帽官服轻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只穿着一身素白中衣,面色平静地看着曾培明和赵德海,“这官,不做也罢。”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脊梁,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阳光照在他单薄的背影上,竟透出一股悲壮的意味。
赵德海迫不及待对着他的背影高声道:“罪官周文渊,抗旨不尊,即刻收押后衙!待抚台大人奏明朝廷,再行发落!”
周文渊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只有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
“这大齐朝……真的烂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