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鬼胎记(2 / 2)

赵阿巧。

这个名字像根针,扎进我脑子里。我想起苏婆妆匣里的半枚铜镜,想起张九赶尸箱里的婴儿啼哭,想起米铺赵掌柜子时去河边“借米”时,湿漉漉的裤脚——原来所有的线头,早就缠在一起了。

同期:苏晚的绣绷

绣坊的窗户蒙着层灰,苏晚凑在窗前描花样,指尖被绣针扎出血珠。血滴在绷子上,那朵未完成的牡丹突然绽开了——花瓣是用生丝缠的,每一根都浸过逝者的头发。

“晚晚,歇会儿。”苏婆端着茶进来,铜镜挂在腰间,随着动作晃出冷光,“明儿我要去镇公所,你把那幅《百鬼朝凤图》再描一遍。”

苏晚的手顿住。她知道那幅画意味着什么——每绣一针,她的影子就淡一分,像被人慢慢抽走了魂。可苏婆的眼神太沉了,像口深不见底的井:“这是解镇劫的关键。”

夜里,苏晚在绣坊值夜。月光透过窗纸,在绷子上投下树影。她听见有人轻声唤“晚晚”,转头望去,铜镜里映出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是她自己,可眼睛是两个血窟窿。

“你前世也是绣娘。”镜中的女人开口,“五十年前,为了抢‘百鬼朝凤’的主绣,把人推进了染缸。”

苏晚尖叫着摔了镜子。碎片里,她看见无数细小的红线从镜中爬出来,缠上她的手腕。那些红线另一头,系着绣坊梁上悬着的纸人——每个纸人的脸上,都写着她的名字。

同期:张九的尸箱

张九的赶尸箱在月光下泛着桐油味。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铜钱——和周小满脖子上的那枚,严丝合缝。

箱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张九掀开箱盖一条缝,昏黄的光里,躺着个穿肚兜的“娃娃”,皮肤是浸了水的纸色,五官模糊不清。

“娃,再忍忍。”他摸了摸“娃娃”的头,“明天带你回家。”

这已是张九赶的第七具“尸”。每具尸的身上,都缝着块屠村凶手的信物:半块铜钱、断簪、染血的帕子……他要带这些人回百祟镇,不是索命,是让他们亲眼看看——当年被他们屠杀的绣娘,冤魂缠了四十年,至今不肯散。

鸡叫头遍时,张九背起箱子往镇外走。路过阴阳渡,船夫冲他招招手:“张师傅,又要送‘客’?”

张九点头。船桨划动时,他听见船底传来抓挠的声音——是那些被冤魂附身的鱼,在替死去的绣娘,咬断生者的绳索。

这一夜,百祟镇的鬼都在醒来。

他们的执念不是血,是没说出口的话;

他们的癫狂不是恨,是放不下的念。

而我、周伯、苏晚、张九,

不过是命运抛进漩涡的石子,

要等潮水退去,

才看得清——

我们早就在鬼胎里,

刻着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