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仿佛是被激怒的天神挥舞着巨斧,将那浩渺无垠的天河硬生生地劈开,天河之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盆而下。那豆大的雨点,犹如从天而降的弹丸,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力量,狠狠地砸向地面。
每一滴雨点都像是一颗小型的炮弹,撞击在大地上,溅起高高的水花。这些水花在空中短暂地停留,然后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散落下来,与其他雨点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水雾弥漫的景象。
雨幕越来越密集,如同一张厚重的灰色纱幔,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其中。这纱幔既不透明,也不轻盈,它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让人感到一种无法逃脱的压抑。在这片雨幕的遮蔽下,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无论是远处的山峦还是近处的树木,都被这朦胧的雨雾所吞噬,失去了原本的轮廓和色彩。
林小满紧紧地缩在便利店那狭小的屋檐下,身体因寒冷而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地望着对面那条老巷口,目光穿过如注的雨帘,落在那棵古老的梧桐树上。梧桐树的枝叶在狂风的肆虐下疯狂地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在梧桐树的树底下,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立着。那是一个穿白裙的女孩,她就像是从这雨幕中凭空出现的一般,显得格格不入。女孩手中的伞面半塌着,雨水顺着伞骨急速地淌下,形成了一道道小瀑布。那雨水溅落在女孩的白色裙摆上,很快就晕染开了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林小满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最让她感到诡异的是,这个女孩竟然没有影子。在这昏暗的雨天里,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阴影之中,可女孩就那样突兀地站在那里,身下却不见一丝影子的踪迹。
“姑娘,要躲雨吗?”林小满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她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黑伞,缓缓地递向女孩。
女孩缓缓地抬起头,水珠顺着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滚落,滴落在她那单薄的肩膀上。她的眼睛很大,却黑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深井,深井里沉着团化不开的怨,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哀伤与痛苦。那眼神,让林小满的心中不由自主地一紧。
“姐姐,”女孩的声音像湿透的纸,软绵绵的,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知道陈默家在哪吗?”
林小满的手在听到“陈默”这个名字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陈默,那是三年前转学离开的校霸。那时的他,总是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在放学路上堵住像她这样的弱小同学,毫无缘由地要钱。林小满还记得,他那嚣张的模样,揪着女生的马尾往墙上撞,或者把奶茶随意地泼在别人的校服上,然后还笑着说“赔你件新的”,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往前第三个红门。”林小满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机械的声音说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就将这个地址告诉了这个陌生的女孩,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她。
女孩微微颔首,伸出纤细的手接过伞,转身缓缓地走进了那如注的雨幕之中。林小满望着女孩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突然被女孩白裙下摆吸引住了。她惊讶地发现,女孩的白裙下摆沾着暗褐色的污渍,那污渍的颜色深沉而暗淡,就像干涸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刺眼。
陈默家的老房子位于那条幽深小巷的尾端,朱漆的大门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褪去了原本鲜艳的色泽,变成了酱色,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林小满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二楼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仿佛是这昏暗雨夜中的一盏明灯,给人带来些许温暖和希望。然而,那灯光却又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的气息,让人不禁心生好奇。
林小满站在楼下,仰望着那扇窗户,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紧盯着那扇窗户,努力想要透过那模糊的玻璃看清屋内的情况。
终于,她瞥见了客厅里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陈默身着高中校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带着一丝傲慢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女孩的笑容甜美而温柔,眼神清澈明亮,宛如春日里的阳光,与陈默那冷漠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照片的边角有些发皱,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而女孩的脸被指甲抠掉了,只剩团模糊的白,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般,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是苏棠。”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林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
她缓缓地转身,看到了一位退休的老门卫周伯。周伯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杆旱烟,正悠闲地抽着。烟雾在雨雾里慢慢地散成灰,飘散在空气中。
“三年前,苏棠就是在这儿被陈默推下楼梯的。”周伯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低沉而沙哑,“那天也下大雨,和今天一样。她在楼梯口等他,求他还回爸爸的病历本......”
雨声突然变得很吵,仿佛是大自然在为那段悲惨的往事奏响悲伤的乐章。林小满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高一那年。她想起了苏棠,那个总是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的女孩。苏棠总在课间给她塞茉莉香片,那淡淡的茉莉香气,至今仍留在她的记忆深处。“小满,你胃不好,喝这个。”苏棠的笑容很软,像春天刚开的玉兰,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和舒适。
后来,苏棠却突然消失了。班主任只轻描淡写地说她转学了,可在班费里却少了三千块——那是苏棠攒了半年的生活费,被陈默偷去赌球。林小满还记得,当时苏棠那焦急而又无助的眼神,她四处借钱,想要弥补班费的损失,可最终还是没能阻止陈默的恶行。
“她死了?”林小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那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周伯弹了弹烟灰,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怜悯和无奈:“医院说是意外坠楼。可我看见陈默从楼梯间出来时,袖口沾着茉莉花瓣,和苏棠书包上别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