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玄圃隐真(2 / 2)

陈默紧守灵台,将自身的存在感压抑到极致。识海中,溟泉珠光芒尽敛,只余最本源的寂灭意蕴笼罩心神,如同给灵魂披上了一层与外界同质的“虚无”外衣。琉璃心灯亦不再散发勃勃生机,焰苗低伏,仅维持一点不灭灵光,映照己身,不为外魔所侵。

他不敢有丝毫杂念,不敢泄露半分自身气息,甚至将呼吸、心跳都近乎停滞,完全依赖于内息循环与深层次的胎息之境。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没有实体的意念,依附在那“滞涩”法则的缝隙之间,随波逐流,缓缓向内渗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极为漫长的煎熬,周身压力骤然一轻。

他成功进入了金兜洞内部。

眼前景象,与他预想中的妖气弥漫、骸骨堆积的魔窟截然不同。

竟是一派清幽雅致、恍若仙家别府的洞天景象!

但见洞顶高阔,有无数钟乳石倒悬,散发出柔和莹白的光晕,将整个洞府照亮,却不刺眼。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青玉铺就的地面,隐隐有灵雾氤氲流淌。两旁石壁上,爬满了不知名的翠绿藤蔓,开着星星点点的淡紫色小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更有潺潺流水声自深处传来,清脆悦耳。

洞府内灵气之充沛,远超外界,甚至比许多仙家福地犹有过之。然而,此地的灵气却并非自由流转,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梳理着,以一种极其规律、近乎刻板的方式,在固定的轨迹上循环往复,没有丝毫逸散,也没有丝毫活力,如同被精心打理却失去了野性的园圃。

那股强大的“滞涩”与“禁锢”之力,在这里化为了无处不在的“秩序”。它并非消失,而是内化为了这片空间的根本法则,维持着此地的洁净、宁静与……绝对的掌控。

陈默心中凛然,不敢大意。他依旧维持着那种“虚无”状态,将心神感知收缩到最小范围,仅以双目观察,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沿着洞壁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潜行。

沿途经过几处侧室,可见内里陈设精美,玉案瑶琴,古籍丹炉,一应俱全,皆非凡品,摆放得一丝不苟,纤尘不染,却毫无使用过的烟火气息,仿佛只是冰冷的陈列品。

越往深处,那股源自洞府核心的“禁锢”道韵便越是清晰、浓郁。同时,陈默也敏锐地察觉到,在此地那看似完美的“秩序”之下,隐隐流动着一丝极为隐晦、却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妖气?不,更准确地说,是一股未被完全驯服的、带着几分蛮荒与野性的生命气息。

这气息与洞府本身的仙家气象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乃是一处极为广阔的中庭。中庭中央,有一方碧潭,潭水清澈见底,可见灵泉自潭底汩汩涌出。潭边生长着一株虬枝盘结的古老梅树,虽非开花时节,却枝干苍劲,蕴藏着磅礴生机。

而真正吸引陈默目光的,是碧潭畔,一方巨大的、温润如玉的青石。

青石之上,侧卧着一头异兽。

其形似牛,通体靛青,皮毛光滑如缎,在洞顶灵光照耀下泛着幽幽光华。最奇异的是,它额前生有一根独角,并非骨质,而是如同温玉雕成,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混沌气流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正是那“禁锢”之力的源头!

这,便是独角兕大王?

陈默屏息凝神,仔细观察。这青牛体型庞大,即使侧卧也如小山一般,呼吸悠长,似乎在沉睡。它周身散发着强大无匹的妖力,但这妖力却被它额前独角自然散发的“禁锢”道韵牢牢锁在体内,没有丝毫外泄,反而使得它自身也仿佛成了这洞府“秩序”的一部分,与那些被禁锢的灵气、器物一般,被“安排”在此处。

在青牛那粗壮的前肢旁,随意地放着一个圈子。

那圈子看似朴实无华,颜色暗沉,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只有巴掌大小,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然而,陈默的目光一触及那圈子,识海中的溟泉珠便猛地一震,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悸动与……警示?连那一直沉静的琉璃心灯,焰苗都剧烈摇曳了一下!

危险!极致的危险!

那看似平凡的圈子,其内部蕴含的“道”,远比青牛独角所散发的更为深邃、更为本源!那是一种超越了“禁锢”,达到了“划定界限”、“规范乾坤”层次的无上伟力!青牛独角的力量,恐怕仅仅是这圈子无意中散发出的些许余晖,或者说,是这圈子力量的一种粗浅运用!

陈默瞬间明悟,金兜山一切的异常,那压制灵机、禁锢万法的根源,并非青牛本身,而是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圈子宝物!

就在陈默心神因那圈子而产生剧烈波动,导致周身那层“虚无”外衣出现一丝极其细微涟漪的刹那——

青石之上,那看似沉睡的青牛,闭合的巨目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如同古井深潭般的眼眸,深邃、平静,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洞彻虚空的漠然智慧。它并未立刻看向陈默所在的方向,而是先瞥了一眼身旁那暗沉圈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无奈?

随即,它那庞大的头颅缓缓转动,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了阴影,精准地落在了如同壁虎般紧贴洞壁、竭力收敛气息的陈默身上。

没有怒吼,没有妖气爆发。

只是被看着,陈默便感觉周遭那原本就已极度“有序”的空间,瞬间凝固成了比精钢坚硬万倍的牢笼!他维持的“虚无”状态被强行打破,身形不由自主地从阴影中被“挤压”出来,显现在清冷的灵光之下。

一股远比穿透禁制时更恐怖的压力从天而降,并非要毁灭他,而是要将他彻底固定、封印在此地,化为这洞府中又一个失去自我的“陈列品”!

陈默心中大骇,识海中溟泉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灰蒙蒙的寂灭道韵全力涌出,试图对抗这股凝固之力。琉璃心灯亦光芒大放,守护灵台。

然而,在那圈子宝物无形散发的无上伟力面前,他这源自溟渊的寂灭道韵,竟也显得如此渺小与无力,如同螳臂当车!

青牛缓缓站起身,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将陈默完全笼罩。它低头俯视着这闯入它“秩序”领域的渺小生灵,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源于绝对力量掌控下的……平静。

“汝,何人?”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凝固的空间中回荡,直接响在陈默的心神深处,“安敢擅闯吾之玄圃?”

危机,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