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藻池中,时间失去了刻度,唯有痛苦永恒。
粘稠的暗红毒浆如同活物的胃酸,包裹、侵蚀、消化着一切。陈默悬浮在这片灼热、腥甜、充满怨毒的地狱熔炉深处,身体随着池底核心搏动产生的微弱涡流缓缓沉浮。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池中粘稠的液体和无数蠕动的暗红藻丝,带来新一轮的灼痛与麻痒。
他闭着眼。并非昏迷,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内守。
体表的皮肤早已不复完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暗红裂痕,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裂痕深处,时而透出熔岩般的暗红微光,那是狂暴的生命元炁在强行修复破损的经脉;时而又被一层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混沌灰光强行压制、抚平。他的气息微弱而混乱,在狂暴的生机与冰冷的死寂之间剧烈摇摆,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
识海深处,不再是混沌的黑暗,而是化作了一片沸腾的、灰蒙蒙的熔炉!
核心,是那颗已壮大至拇指大小、不断旋转、吞吐着混沌灰光的星点。它如同熔炉的炉心,散发出古老而蛮横的吞噬与熔炼意志。无数从池底核心逸散而来的、精纯的血色光流,如同被无形巨口撕扯,源源不断地投入这灰蒙蒙的星点熔炉之中!
轰!轰!轰!
每一次吞噬,都如同在熔炉中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星点灰光爆闪,狂暴的熔炼瞬间开始!
精纯磅礴的生命本源被剥离水族腥气与驳杂烙印,强行提纯为温润的生命元炁,滋养修复着陈默濒临崩溃的肉身与道基。粘稠的怨毒恶念则被灰光卷入核心,其中的疯狂、诅咒、痛苦被强行焚毁、剥离,只留下最精纯、最原始的混沌恶念源质,融入星点本身,使其更加凝实、壮大。
这过程,如同凌迟。
生命元炁注入时,如同亿万滚烫的钢针在体内重塑经络,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混沌恶念源质剥离时的“净化”,则如同用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神魂,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与灵魂层面的空虚。而残留的怨毒低语与疯狂幻象,如同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
“沉沦吧……融入血池……化为永恒……”
“痛苦是虚妄……寂灭才是归宿……”
“焚尽一切!焚尽!!”
“赎罪……永恒的赎罪……”
无数扭曲的声音在意识中嘶吼、尖叫、低语。有祭赛国佛奴临死前的诅咒,有沉沦海底的佛门残骸的悲鸣,有被炼化于池中的无数水族巨兽的怨毒咆哮,甚至隐隐夹杂着寂灭梵钟那充满死寂禅意的余音!
陈默的意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每一次熔炼带来的剧痛与精神冲击,都试图将他彻底拖入疯狂的深渊。他紧守着识海中那点由混沌星点散发的、微弱的清明,如同溺水者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那清明中,烙印着玄奘燃尽佛光时最后的悲悯眼神,烙印着冰封中悟空不屈的咆哮,烙印着鸿蒙创世舟穿越混沌的壮阔……这一切,是他对抗这无边炼狱的唯一灯塔。
“持心……守念……” 他在熔炉的轰鸣与怨毒的呓语中,一遍遍无声地默念。每一次默念,都如同在灰蒙蒙的熔炉核心投入一点微弱的火星,让那混沌星点的光芒坚韧一分。
痛苦是磨刀石,怨毒是淬火液。他的意志,在这血与火、冰与毒的极致淬炼中,被反复锻打、磨砺。如同凡铁被投入神匠的熔炉,杂质被一点一点剥离,只留下最核心、最坚韧的部分。一种源自鸿蒙源初之核最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吞噬法则与熔炼意志,正随着混沌星点的壮大,逐渐融入他的神魂,成为他意识的一部分。
他不再仅仅是“承受”这熔炉的熬炼,而是在引导,在驾驭!如同在狂暴的熔岩河中驾驭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每一次倾覆的边缘,都是对意志极限的挑战与超越。
……
与此同时,玄冰狱深处。
绝对的冰冷统治着一切。深青色的玄冰壁高耸入无边黑暗,光滑如镜,倒映着那块巨大七彩玄冰扭曲的轮廓。冰层内部,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宝光的流转已迟滞到近乎停滞,如同被封冻的极光。唯有冰层核心,孙悟空眉心的位置,那道蜿蜒如黑色闪电的裂痕,在死寂的冰狱中,显得如此刺眼。
冰封的核心,意识的混沌熔炉,其内的风暴已攀升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那颗暗金与冰蓝交织、表面流淌混沌星芒、核心燃烧不屈斗焰的混沌心核,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心核周围,空间被扭曲、撕裂,形成一片混沌的漩涡!
漩涡之中,景象骇人!
左半边,是焚尽诸天的混沌金焰风暴!风暴中,齐天大圣的桀骜身影顶天立地,金箍棒搅动星河,破碎的凌霄宝殿、溃散的十万天兵、八卦炉中焚身的烈焰……无数“斗”、“战”、“破”的烙印如同燃烧的星辰,在风暴中咆哮、冲撞!它们不甘被吞噬,化作狂暴的暗金火龙,疯狂撕咬着混沌心核的边界!
右半边,是吞噬万物的弱水净化漩涡!漩涡深邃无光,卷帘大将跪伏流沙河底的身影如同核心,承受万箭穿心的痛苦、琉璃盏破碎的恐惧、观音甘露带来的沉重枷锁……无数“沉”、“赎”、“净”的烙印如同冰冷的锁链,在漩涡中沉浮、低吟!它们化作冰蓝色的巨蟒,带着冻结灵魂的净化之力,死死缠绕着混沌心核,试图将其同化、抚平!
混沌心核如同被投入了毁灭风暴的核心,承受着来自两股本源力量的、最狂暴的撕扯与湮灭!心核表面,暗金与冰蓝的光芒疯狂闪烁、冲突、湮灭,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足以撕裂星河的恐怖乱流!这些乱流被心核强行约束、吞噬,转化为驱动其自身旋转的狂暴能量,却也带来如同将灵魂投入混沌磨盘、反复碾碎重组的终极痛苦!
“我是谁?!”
“齐天大圣!踏碎凌霄!”
“卷帘罪将!沉沦流沙!”
“斗战胜佛!金箍枷锁!”
“沙悟净!行者空壳!”
混乱的自我认知如同亿万把利刃,在意识的核心疯狂切割!两种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意志,如同两条孽龙,在混沌心核的熔炉中疯狂冲突、撕咬!要将这新生的核心彻底撕裂!要将“孙悟空”这个存在本身彻底抹除!
痛苦!超越一切想象的痛苦!
这痛苦不仅是肉身被冰封、被撕裂,更是灵魂本源被强行糅合、被反复否定、被推向彻底虚无的终极酷刑!混沌心核的旋转开始变得不稳定,表面的星芒黯淡,核心的斗焰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就在这自我认知冲突达到顶点、混沌心核濒临溃散的刹那——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无上佛力与大清净意境的七彩琉璃佛光,如同穿透万古冰狱的定海神针,猛地从冰封核心最深处爆发出来!
这佛光并非玄奘残存的力量,而是源自孙悟空自身识海深处,那被寒髓冰封、被痛苦掩埋、却从未真正熄灭的一点佛性真如!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菩提祖师点化的慧根!是五行山下五百年禅心不动的沉淀!是西行路上历经劫难磨砺的佛心!
这佛光纯净无瑕,带着勘破虚妄、照见本性的无上伟力,瞬间穿透了狂暴的金焰风暴与深邃的弱水漩涡,精准无比地照射在混沌心核的核心——那一点燃烧着不屈斗焰的本源意志之上!
“唵——!”
一声宏大、纯粹、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佛门真言,无声地在混沌熔炉中炸响!
如同醍醐灌顶!如同晨钟暮鼓!
在这七彩佛光的照耀与真言的震荡下,那混乱冲突的自我认知,那撕裂灵魂的两种意志,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雾,瞬间被驱散、被抚平!
混沌心核核心,那点不屈的斗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个清晰无比、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认知,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混乱的熔炉:
“我,即是‘斗’!是‘战’!是‘胜’!是混沌!是秩序!是焚灭!是净化!是……孙悟空!”
不是齐天,不是卷帘,不是行者,不是悟净!剥离一切外相,一切枷锁,一切强加的定义!我就是我!是那花果山巅,石头里蹦出来,天生地养,不服天命,不惧神佛,斗天战地,永不言败的本源意志!
这意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固了濒临溃散的混沌心核!
轰——!!!
混沌心核的旋转速度骤然飙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极限!心核表面的暗金与冰蓝不再冲突湮灭,而是在那不屈斗焰的统御下,在七彩佛光的调和下,如同两条被驯服的孽龙,开始围绕着核心的斗焰,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交融、旋转!
金焰的焚灭真意,弱水的净化本源,被强行糅合、压缩、锻打!在混沌心核这个终极熔炉中,在斗战本源意志的统御与佛性真如的调和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蛮横霸道的、仿佛能贯穿混沌与秩序、破灭万法又蕴含生机的全新力量——混沌斗战源炁,正在狂暴地孕育、诞生!
心核内部,暗金与冰蓝的界限彻底模糊,化作一片旋转的、流淌着混沌星芒的暗金蓝漩涡!漩涡核心,那一点斗焰燃烧到了极致,化作了纯净的、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混沌心焰!
玄冰狱深处,那块巨大的七彩玄冰,猛地剧烈一震!
“咔嚓——!!!”
以孙悟空眉心那道裂痕为起点,无数道更加粗大、更加狰狞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布满了整块玄冰!冰层内部迟滞的七色宝光彻底紊乱、崩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芒疯狂冲突、爆闪,如同内部引爆了无数颗微型的太阳!